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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Siva渾身戰慄,他一手捂住嘴巴,竭力忍住喉嚨裡翻滾的刺激感,一手撂開擋在面前的兩個住戶,往電梯裡看去……

  只一眼,他就覺得眼前突然一黑,喪失了意識,直直地往旁人身上倒去。

  那是Siva第一次暈倒,在死去的女友面前。

  之前他曾無數次在心底發誓,如果哪天落微有危險,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去救她,哪怕是豁出性命。他見不得她哭,見不得她傷心的模樣。

  當他親眼看到落微死去時,只覺得有股重要的力量從軀體裡抽離,魂魄消散,一時間世界顛倒翻覆。他直直地倒在地上,淚水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落微臉色蒼白地躺倒在電梯裡的樣子,他永遠無法忘記。

  她側臥在電梯裡,身體微微蜷曲,全身蒼白得像一隻脆弱的千紙鶴。她眼瞳裡殘存的絕望有一種讓人驚豔的妖魅感,徜徉著整片翻覆的海水,青藍青藍的,美輪美奐。

  仿佛那次死亡是無痛的,帶著解脫的快慰。

  根據後來法醫的報告,落微是被人割喉放血,失血過多而死。當時電梯裡沒有其他人,攝像頭被破壞掉了,沒能錄下任何畫面。唯一的線索是她出事前發給Siva的那條短信,還有她手裡死死握著的一張塔羅牌,牌面的圖案是"倒吊男"。

  這個案子在全市引發了學生和家長們的恐慌,尤其是那些有女兒的家長們。案子一日不告破,家長們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寧,害怕自己的孩子也遭受跟謝落微一樣的恐怖事件。那段日子Siva始終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他不相信落微真的就這麼離開了,卻又每天都要面對這個殘忍的事實。

  警方找他協助調查過幾次,做了筆錄就讓他離開,不肯透露半點有關案件進展的消息。半個月後一切答案揭曉:員警最終判定兇手是住在落微家樓下的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該患者本人無法承擔刑事責任,只判定其家人監管不力,將他送往醫院強制治療。

  事情似乎就這麼塵埃落定。

  自從落微死後,她的家人就搬離了這個城市,一切恢復了平靜,仿佛從沒有意外發生過,沒有人記得曾有一個叫"謝落微"的女孩子死得那麼慘烈。

  時鐘從四年前撥回到現在,當初Siva心內壓倒一切的痛苦漸漸轉化為巨大的恨意,像一團蒼白的火焰每時每刻都在炙烤著他的心臟。

  他根本不相信落微的死因那麼簡單。她死前說的"它"到底是什麼?是人,是鬼,還是其他?那張緊握在手裡的塔羅牌又代表著什麼意思?

  整整四年來,這些疑問一直纏繞著他,一刻也沒離開過。

  "叮咚--"

  電梯停在17樓,我一腳邁出去,忘記了害怕。

  "就是這裡?A座?"我指指正對著電梯的那一戶人家。

  Siva點點頭,回答道:"對,他們已經搬走了。這裡三四年沒人住了,也租不出去。"

  "真可惜。"我走近,隨手一推那房門。

  吱呀--

  深邃悠長的一聲後,門居然開了。

  "這,這裡……"我驚愕不已,這裡不是沒人住了嗎?

  我和Siva一時都怔住,半晌喉嚨裡發不出聲音,巨大的恐懼像食人花黏稠墨黑的汁液般粘住了我們,讓我們的身體動彈不得。

  門口的人臉幽幽暗暗地出現……

  像膠片在顯影水裡一點一點地清晰……

  是人。

  有人站在那門後。

  不知道什麼時候,Siva趕過來把我擋在身後,護著我。

  啪。

  房裡的電燈被摁亮。

  門後神情疲倦的女人看到深夜拜訪的Siva和我,眼睛裡有細微的吃驚,隨即又泯滅了。

  她累了,麻木了。

  "你來了?"她向Siva點點頭。

  "是的,伯母,您怎麼回來了?"Siva很尷尬,落微的父母早就搬走了,現在怎麼又回來了?

  原來是落微的母親。

  客廳裡擺設精緻,只是茶几上落著薄薄一層灰,杯子等雜物收拾得過於整齊,提醒我們這個房子已經很久沒人住。

  她母親端出兩杯溫開水。

  "抱歉,廚房很久沒用,茶葉壞掉了。先喝點白開水吧……"她歎著氣在我們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眼角的細紋在憂愁中愈加明顯。

  桌上散放著幾遝謝落微的照片,我順手摘下帽子拿起幾張仔細看,突然覺得不對勁,抬頭看到阿姨正驚愕地望著我。

  "微微?微微?"她湊過來死死拽住我的手腕,力氣好大,我的骨頭一陣發麻。

  "微微?微微,你沒有死?!微微!"她淚如雨下,一張被歲月折磨的臉又有了鮮活的神色。

  "微微,媽媽好想你好想你!你走了以後,我和你爸怕觸景生情搬了出去,可我每個星期都忍不住來這裡坐坐。微微,媽媽和爸爸都好想你……"

  我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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