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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秦川賣了最初那輛別克,新入手的白色A4也是他自己賺來的。秦茜回北京後就一直跟著秦叔叔,她接管了他們家在北四環那家超大家居賣場。秦川跟他姐商量引進大龍的西點店。秦家人雖然脾氣普遍暴躁,但真的做起生意來都一板一眼的。秦茜根據賣場面積、人流量、消費者習慣、購買力等元素仔細測算了小店的位置和大小,並且把西點店升級為了一個甜品店和一個簡餐店。大龍和秦川研究更換了新的餐單,其中可以選擇插不同國家國旗的兒童餐和從臺灣引進的奶茶咖啡都特別受歡迎,甚至還有人為此特意跑到他們的賣場來嘗鮮。

  張姐以為「A4男」就是我的男朋友,我照例給她解釋了一遍我們的關係。而在撇清似的講述中,我不知不覺地露出了驕傲的神情。和我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男孩,是一個善良、勇敢、仗義、敢作敢當的人,是每當我難過傷心都會立刻出現在我身邊的人,是可以為了朋友和親人毫不吝嗇付出的人,是看上去粗魯但總有獨到的判斷和思考的人,是雖然脾氣不太好但在你需要他的時候又特別溫柔貼心的人,是於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真是個好男人啊!」張姐感歎。

  「是啊。」我收回所有嚮往,笑了笑。

  他很好,卻是不屬於我的人。

  §第七章 曾少年 十二

  娜娜速度特別快,年底扯了證,隔年4月就舉辦了婚禮,成了我們這些人中第一個新娘。

  她在長沙辦的婚禮,我、徐林、王瑩和秦川都打飛的去了,千喜沒能到,她在韓國給一個電影錄新歌,實在趕不回來。那時雖然滿大街都是千喜的歌,她無時無刻不在,但對我們來說,她又顯得從未有的遙遠,我幾乎半年都沒見過她的面了。

  娜娜的老公是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個子不高,微微有點發福,戴著宅男標配的黑框眼鏡,笑起來一團和氣,比起娜娜當年迷戀過的楊澄、秦川、搖滾范兒文藝部長全都差遠了去。可是他對娜娜很好,在她看見我們興奮地跑過來時,他一路跟著她提著裙擺,嘴裡不停嘟囔著小心,仿佛娜娜是個寶貴的瓷娃娃。

  「娜娜,你其實還是很懂男人嘛。」王瑩微微笑著說。

  「那是!」娜娜得意地昂著頭。

  到了新娘扔花球的環節,徐林不感興趣,王瑩純屬湊熱鬧,只有我興致勃勃。

  秦川笑話我:「你這麼積極幹嗎?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還想做下一個新娘?被你搶到都顯得不准了,把花球留給真正需要的人嘛。」

  「要你管!」我狠狠瞪著秦川,「沒准我出門就遇到新男友了呢!」

  我死拉活拉地把徐林也拽進了未婚姑娘行列,徐林掙扎著嚷:「我不去!幹這種丟人的事會是我的人生污點!」

  「哎呀又不是讓你為自己搶,你個子高嘛,要是花球到你的方向,你就打給我!這樣我就又多了一個機會,拜託拜託!」我雙手合十拜託她。

  「至於那麼恨嫁嗎?那幹嗎當初那麼貞烈地跟楊澄分手。」王瑩狠狠白了我一眼。她這次回來也帶來了楊澄的消息,任思羽沒能保住孩子,自然流產了,他們還在一起,而同時,在沒有了女朋友的限制之後,楊澄的女伴更多了起來。

  「所以著急找下家嘛!」我摩拳擦掌,朝背沖我們的娜娜大喊,「這邊!這邊啊娜娜!」

  娜娜笑著高高拋起了百合繡球捧花,掛著粉色絲帶的花球真的飛向了我們這邊,我歡呼地跳起來,徐林抱著手不屑地站著,但那束花卻越過了我們徑直砸在了王瑩身上,她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用手去擋,結果人、花、絲帶全部纏到了一起,等她反應過來時,娜娜已經在臺上高叫著讓她上去了。

  「我最好的朋友,我們的大小姐,王瑩!」娜娜舉著話筒介紹,「下一個輪到你啊!」

  「借你吉言。」王瑩無奈,淡淡笑著。

  「她男朋友也在現場哦!」娜娜鼓掌起哄,「求婚!秦川求婚!」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秦川,我也跟著望過去,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川突然局促起來,又搔頭又擺手,而一向傲嬌的王瑩也生生紅了臉。

  周圍人都是一副盼著好事成雙的樣子,我想我看上去可能和他們差不多,也拍著手,也在笑,也嚷嚷著求婚啊求婚。可是,整個婚禮現場的聲音都離我很遠,我仿佛沉入了深深海底,與周圍所有人都隔著水波的紋理。在我視野裡只有秦川和王瑩,難得與他們有一段的距離,可以旁觀得這麼清楚,他們每一個細小的表情我都收入眼底。那些羞怯那些溫柔那些只有情侶間才有的微妙默契是那麼清晰,清晰得我根本沒辦法視而不見。我感覺某種東西正從我身體裡抽出,我就像一個嗆了水的人,無法呼救,不能呼吸,就那麼絕望地一直一直沉了下去。

  我有多絕望,就有多愛他。

  我有多絕望,就有多明白不能再這樣愛他。

  §第七章 曾少年 十三

  我是從娜娜的婚禮回來後開始準備相親的。

  拜小愉妹妹所賜,我和楊澄分手的消息順利傳到了我家大人們的耳朵裡。於是他們集體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已經25了,但是沒有對象,似乎成為了時下最流行的剩女。這是他們沒法相信也絕對不能接受的事。

  在我奶奶的指揮下,從我爸我媽到我叔我嬸,全家總動員,紛紛向外推廣我這個有滯銷風險的大齡待嫁女青年,以至那段時間我的交際圈一下子廣泛起來。

  我見過一個網路編輯,不修邊幅,長的就是一張宅男臉。那天的約會基本變成了網遊科普大會,他跟我詳細地介紹了《魔獸世界》裡的國王、矮人還有精靈。可惜浪費了他唾沫橫飛的一個多小時,我基本什麼都沒聽進去,尤其在知道他開始玩《魔獸》是為了追一個女孩,玩了兩個月他就只玩《魔獸》不追那個女孩了之後,我果斷結束了這頓晚餐,並且表示了不用再見的決心。

  我還見過一個大學老師,他已經35歲了,笑起來露出一整排的白牙,他說他一直都只用高露潔,接下來他又詳細說了他決定用到老的妮維雅、金利來、諾基亞和杜蕾斯,他說如果我們在一起,他也一定今生不換。我不知不覺地打了個冷戰,並沒有因為和高露潔、杜蕾斯並列在一起感到榮幸,從餐廳出來我就果斷刪除了他的電話。

  除此之外我陸續見了將人生希望寄託于老房子拆遷的銀行櫃員、沒有意見永遠詢問「你覺得呢」的北海幼稚園後勤部主任和第一眼對我無感就開始向我推薦全家壽險的保險經紀人。

  我對他們沒有一點想繼續交往的好感,他們對我也一樣。在和他們接觸之後,我驟然發現了自己的前男友是多麼的高端大氣上檔次,第一次感覺自己能和楊澄交往五年還真是走了狗屎運,在我以後的人生裡,註定再也遇不到這樣的人了。相親幾乎摒除了愛情的意義,就是兩個被評估社會價值接近的人的一種經濟會面,其實對我們的介紹人來說,至少從可視的條件上來看,我和那些我看不上眼的人是差不多的。

  我不過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罷了,我不過就要和類似這樣的人中一位結婚罷了,我不過就會這樣過完一生罷了。

  雖然我很沮喪,總覺得我不該這樣活在世上,但現實沒給我留下別的出路。

  那段時間我和秦川見得很少,他即使把A4停到我們社門口也接不到我,我總說約了人吃飯。他在知道我相親之後特別不屑,也難為他想到那麼多拐彎抹角的詞來挪揄我和吐槽我的相親對象,我每一次不成功的經歷都令他笑得特別歡,而我只要和誰約了下次見面,他就刨根問底個不停,恨不得連那人的小學同學都打聽出來。

  我和一位華電的工程師約會就是被秦川攪黃的。那天我們在後海的聽海汀吃飯,這個工程師我覺得還不錯,雖然人不帥有點悶但至少不讓我難以忍受。按我媽的話說,不是同學不是朋友,兩個陌生人見面能有多喜歡?只要不討厭就好了,不討厭就可以見下一次,有下一次就有可能發現他好的可愛的一面,發現他可愛就有可能愛上,愛上就有可能結婚。於是就在我和工程師見的第二面,在聽海汀樓上,「碰巧」就遇到了秦川。

  「哎呀!這麼巧!」秦川的驚喜表現得太過誇張,生生把埋頭吃飯的工程師嚇了一跳。

  「秦……」我扶著腦門,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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