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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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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早點告訴我們,瘦人也都能幫上忙的,你啊,也別太逞強。」 「早知道你有這種背景打死我我都要纏著你不放的!」我叫了起來:「你竟然隱瞞得這麼好?如果昨天有人告訴我你是豪門出生我都不會信!」 他嘿嘿地笑了起來。真正的演技派就是這樣了,一起混了這麼多年,從來都不知道他家財萬貫。在松樹的幫助下什麼事都好辦了很多,找到了合適的房子,都不用排隊辦過戶手續,他一通電話就搞定了。就這樣我在三城安頓了下來,新的房子還是在郊區,有電梯,很方便。我們住頂樓,開發商還送了一個閣樓。閣樓被我一個人佔據,一半是臥室一半是工作室,終於不用睡在那粉紅色的「閨房」裡了,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而生活徹底平靜,我每天在家裡看書、畫畫,父親受松樹爺爺的影響也開始看書,什麼孔子老子一類,看起來有文化得很。松樹好心出讓了Take的股份給我,於是我也成了一個老闆,每天晚上去查查帳喝喝小酒,人生也不是愜意的。父親不再工作後應酬少了很多,海格和側子經常會來看望他。側子生下了一名女嬰,長相目前還看不出來,但估計也是個美人。那小嬰兒好玩得很,一見人就笑。我扮鬼臉逗她,她笑得花枝亂顫。而她學會說話後動不動就指著我說:「寶阿姨最討厭,寶阿姨總是嚇唬我。」 我由「小寶」變成了「寶阿姨」,才能體會到當初側子的心情。我對她吹鬍子瞪眼:「你叫我什麼?寶阿姨?要叫我寶姐姐懂嗎?我才不是你阿姨!」 她都快被嚇哭了,趕緊鑽到側子身後去。我得意地哈哈大笑,側子白我一眼:「就會欺負小孩,丟不丟人啊你!」 「當年你也不是沒欺負過我,現在到我報仇的時刻了。」我跟她貧嘴,她說:「得了吧,有種你將來別生小孩,否則海葵也不會放過他的。」 側子的小孩大名叫海遠心,海格家信佛教,佛法裡有一句「聞佛道長遠,不生退怯;觀眾生難度,不生厭倦」,是為長遠心。但她在兒童雜誌裡看到海葵的照片,堅持要改名叫海葵,好玩得很。側子一邊喂她吃蛋糕一邊問我:「你有什麼打算?」 「我爸非要看奧運,八月去北京。」我說。 「我是指別的,不交男朋友嗎?我覺得松樹也不錯啊。」 我白她一眼:「你都是中年婦女了就別這麼八卦了好嗎?我跟松樹怎麼可能!」 「那也不能一直一個人啊,你都快變成老處女了,還好意思說我!」她毫不客氣地打擊我。 我不說話,她歎了口氣說:「小寶,趕緊結婚吧,結婚以後時間過得飛快,才不容易想那麼多。」 「遇到合適的人再說。」我道,然後適時告辭。我已經二十四歲,二十四歲,在旁人眼裡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但我卻覺得自己老了。人這一輩子,需要記住的事情實在不多,一個程嘉南,一個許子望,這兩個人已經足夠我靠著回憶過下半生。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人生有三五知己寥寥親人,其實已經足夠了。 如今我在插畫界已經小有名氣,出了幾本插畫集,也有了一眾粉絲。做採訪的時候我爸替我拍了張照片,當時我剛做完頭髮,長而卷,染成金色,穿著小背心,叼了根煙站在畫板前,看起來像一個風情的女藝術家。但他們都不知道,其實我的生活無聊得很,交往的人和出入的場所數來數去就那麼兩三個,我連新人都沒怎麼認識,又怎麼去交男朋友? 後來連我爸都開始為我發愁,從北京回來後我情緒不太好,遇到西西,讓我想起了很多往事。往事就像迷宮,要站在很遠的地方才能看清楚方向。我想想程嘉南,又想想許子望,有時候覺得人生很沒趣味。我爸問我:「你還是忘不了他嗎?」 「誰?」 「我也想知道是誰,許子望?還是程嘉南?」 「媽的,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別再提了!」我暴怒起來。 「可你也不能總是一個人啊,你都這麼大了。」他說。 「我當初都說過了我不會嫁人的,你不是不信嘛?喏,現在證明給你看。」我得意地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打開,又遞給他一罐,他接過來說:「我當初也說過這樣我會更發愁。」 我們哈哈大笑起來,能遇到這樣的父親也著實有趣。有時候我想,命運對我還是不薄的,雖然它沒有給我愛人,但給了我更多的東西,諸如我爸、側子、松樹。至於愛情……我想起兩張面孔,他們都跟愛情有關,只是他們都已經離我遠去,我不知道他們的消息,若是打聽也能打聽得到,但是我不想知道。 我說:「爸,其實我並不覺得忘不掉有什麼不好,至少知道他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老爸突然低下頭去,頹喪地說:「其實我也忘不了你媽,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肯定好,否則就該來投奔你了。」我盡情地挖苦他,他一點也不介意,忽然樂了:「對了,聽說你媽今年會回來。」 「愛回來不回來。」我一想起當年我爸在酒吧裡哭的模樣就一肚子氣。 也是那一天,我跟許子望開始戀愛。 我爸罵我:「你再不好好生活我打死你!」 我朝他做了個鬼臉,迅速跑到閣樓上去。 躺在地板上,我看著頂窗外的天空問自己:愛情究竟是什麼呢?一個我喜歡的女作家說:戀慕與忘卻,就是人生。那麼我的人生,大概也就這樣了吧。愛過,然後等待忘卻。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我接起,是松樹打來的。我、側子、松樹三人最近盤算著開家咖啡館,松樹約我看場地。當年的福祿廣場如今是寫字樓,樓下有一間空房出租,地段很好,但價格略貴。側子當年還說我爸的錢夠我花三輩子,但她忽略了通漲,幾年內所有的物價都翻著倍的漲,現在連買套房子都夠嗆,錢還是得省著花。我們跟仲介軟磨硬泡,仲介做出一幅無奈的表情道:「小姐,這個地段這個價格已經夠便宜了,你們如果不要我就賣給別人了,多少人排著隊想要這一間,等一下還有另一位客人要來看房,你們還是快點決定吧。」 「另一位客人」說來就來,我跟松樹還在小聲商量的時候,他走了進來。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仲介在一旁使勁抬高價格:「你看我沒騙你吧?真的很多人想要這間房子。月租十萬,真的不能再低了。」 「七萬。」我不動聲色地說。 仲介尖叫起來:「七萬?你瘋了吧!」 「七萬五。」許先生說。 「七萬六。」 「七萬七。」 「八萬。」 我攤攤手,表示放棄,仲介人員扶著眼鏡道:「八萬實在太低了,你再加一點兒我們就成交。」 「最多八萬,已經比那位小姐多出一萬塊了。」許微笑著說。 仲介想了半天才說:「好吧,那麼請先付定金,合同我一會兒送過來……」他正在嘮叨,松樹已經笑著帶他走出去道:「我陪你去取錢。」 仲介人這才恍然大悟:「你們是認識的!」 既然有了七萬墊底,那麼八萬他也不會嫌少了,這是我偶然在飯桌上聽來的談判策略,沒想到今天能夠用上。幾年前我爸在講這件事的時候許子望還一臉興奮地對我說:「商業其實很有意思,當你全程看到人們是怎樣把一個東西賣出去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其中最積極和精明的一面。無關奸詐,這是一種心理學上的智慧。」 而此刻他看著我說:「嘖嘖,學會還價了,也算是有進步。」 我沖他自然大方地微笑,已經二十四歲的女人,不會再像小孩子那樣緊張和激動了。我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選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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