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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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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關鍵的人物其實是無知無覺的,比如斯佳母親,她生活中的變數之果,無意中倒成了他人的變數之因。 1990年,身形開始走下坡路的她,開始被導演們別有用心地稱為「前輩」、「老一輩舞蹈家」等等,很少勞動她跟著慰問團四處演出了。這不僅僅是年齡與身材的原因,斯佳母親是從七八十年代一路跳過來的,那表情、那架勢,總是往「大」裡去、往「正」裡去的。這一套,放在九十年代,那不行,看了要反胃呢。新時代的舞蹈,標準變了。不見得要有多高的技術含量,但衣服要少、人要年輕、臉蛋要光嫩,意趣上要「小」而「軟」,「嗲」且「甜」。總之,斯佳母親的事業黃金期過去了,她的那種風韻已經完全過時了。這樣,外出演出的間隔越來越長,最後完全終止,曾跟著她走南闖北的行李一天天回歸了、從良了,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家碧玉。 那麼斯佳母親幹什麼呢,除了每週兩次到團裡象徵性地參與一些教學工作,她基本上無所事事,她盤踞在家裡——減肥,但仍在發胖;美容,但仍在衰老。 但她開始以她的方式,帶著彌補的心態和遲來的熱心關心斯佳。晚上與斯佳擠到一個被窩,要說體己話兒似的教她打扮,教她怎樣識別男人的好壞等等。可是想想吧,一向寡淡如水的情分哪會在一夜之間釀成美酒,斯佳什麼時候享用過這樣親親熱熱的母愛?從來,在斯佳心目中母親就是外人、是她與繼父之外的人哪。連在被窩裡碰到她的腿腳,斯佳都會感到彆扭,更何況教她打扮,教她識別男人!哼哼,斯佳哪裡會吃她這一套,完全是不同的語境,談不起來的。於是逃之夭夭,更多地在外面交遊玩樂。 但是,很顯然,斯佳與繼父的空間,那死死的、互相看守般的兩點一線,成功地轉變成了穩定的三角:三口之家。 三口之家嘛,就有了既定的大樣子,父親就是父親,女兒就是女兒。斯佳的母親,無意識之中,四兩撥千金,這位前舞臺柱子,如承天之柱,倒成功地扭轉乾坤、使角色還原了。 既然女兒不要母親陪著說體己話兒,於是這母親也就順水推舟去跟繼父同床共枕了。巧的是,從前她不大覺得,越是年紀大了些,她倒發現,咦,她越來越喜歡床上運動呢。是啊,這也無可厚非,一個舞蹈演員,她的柔韌性,她的配合與反應以及想像力,無論如何是比一般的婦人要強得多。相信繼父對此深有體會,運動有益身心、有助排遣、有利於轉移注意力,他現在看上去,倒比從前要好得多,那些畸情、焦灼以及罪孽感,似乎都隨著汗水與精液而暢快地排出了。他真喜歡這樣健康的日常生活,斯佳,現在可不就是他嫡親的女兒嗎。 像是為了拔草除根、為了鏟盡填平,說是偶然也罷,說是必然也罷:斯佳半夜裡瞧見繼父與母親做愛了。 具體的發生,其實也是瞬間之事,並且有諸多欠缺推敲的可疑處。 深夜,斯佳是心血來潮起床找東西吃,是有人把她故意推醒,抑或根本就是她自己故意假寐、伺機而起;那間主臥室的門,是有人忘了關,還是被某人的手悄悄推開;光著身子的繼父,其投入與放縱,是一種誇張的表演還是發乎生理。難道他一點都沒有感知,門打開了,有個熟悉的修長身影佇立不動…… 魚水一事,身在其境其景,當事人只管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不管老少美醜肥瘦,當然絕無矜持之說,如何舒暢如何痛快便如何來。但若有旁觀者,是兒女或親人,又尤其是繼父的女兒,是斯佳這樣的女兒,那就不同了。想想看,她看到的卻又是什麼?床單皺成可怕的旋渦,發黃的短褲褪到小腿處,翻翹的足底老趼觸目可見,兩團齷齪的老肉像大蟲子似的扭成一團,耳鼻嘴舌裡嗚咽不清地哼哼唧唧,要多醜陋就多醜陋,要多污穢就多污穢! 總之,就那樣,身著單薄睡衣的斯佳站在門邊,站在半明不黑的夜光裡,看了一會兒,又聽了一會兒,甚至想了一會兒——從理論到感知,從耳聞到目睹,不過半步之遙,但足以從天堂落到地獄,嘩啦啦一下,大廈傾地,廢墟開花!十年啊,對繼父的滿腔熱愛,她總算是跨過來了:原來,繼父,他就是這麼回事兒! 斯佳短促地笑了一下,牙齒晶瑩,黑暗中風采迷人。她很快拿定主意。 第二天,她就開始了一個指向婚姻的正式約會,雷厲風行之勢,對方根本無可抵擋,幸福地甘拜下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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