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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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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所以,瞧瞧吧,丹青這孩子,事實上,他成了什麼?說得歹毒點,就手的一樣工具嘛!人家放任小性子的一個配合者嘛!他以為斯佳回到家會捧著那素描紙痛哭流涕嗎,會為了未知的可怕前景而不知所措嗎,會因為涉及一條人命而背負沉重包袱嗎……人有癡情處,則必有無情處。十八歲的斯佳,說是不知深淺也罷,說是沒心沒肺也罷,總之,她這一階段的觸點,完全在繼父身上,而跟丹青毫無瓜葛。就像一個孩童,為了在地上畫個跳房子,一時急起來,砸碎一個明代青花大瓷瓶兒,就只為得到片棱角塊兒。她心疼不心疼那價值連城的古玩,不心疼!她壓根就還沒長那根心腸呢! 所以,就是這麼個結果,丹青所牽腸掛肚的素描紙,哪裡會有什麼溫情的命運,不過是跟斯佳換下的衣服一起,被繼父默默拿去收拾了…… 在斯佳的內衣上,繼父看到少許血跡,已經發暗、變成淡褐色了。一切都不言而喻。 衛生間裡,繼父呆立,說不清是心疼還是憤怒,是慶倖還是懊惱,但最主要的,某種血腥感湧上他的喉頭,甜美的罪惡感,好像他曾經朦朦朧朧預感過這一切,是他暗中引導並導演了這一幕,斯佳只是假戲真做的前臺演員……思前想後,如伺虎,如伴虎,如縱虎,繼父的背上密密出了一層汗,他猛然發現,從這一刻起,他開始有點忌怕斯佳了。 當然,繼父也發現了那張素描,上面畫著一個西方的裸體女人。這是什麼?他想了想,雖則毫無頭緒,還是把素描紙收起,像是隱藏起他與整個事件間若有若無的關聯。 天鵝脖、細腰肢、盤頭髮、長指甲,因為長年訓練而特有的挺胸收腹——聞訊趕回來的母親保持著她一貫的姣好形象,她可不是一個會因為女兒失貞而以頭搶地的老派母親,她象徵性地、富有藝術性地在斯佳床頭坐了一個晚上,並別出心裁地送給女兒一個以假亂真的珍珠項鍊——似乎在她看來,人生全部的錯誤都可以通過類似的小禮物來加以彌合。當然,她欣慰地看到,斯佳遺傳了她的開明與開通。她是個堅強的孩子,除了一言不發,並沒有崩潰或尋死覓活;倒是繼父,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樣,不知從何說起似的,幾次要跟斯佳母親談心…… 斯佳母親通情達理地揮揮手:這不能怪你,你能怎麼辦,總不能每時每刻跟在她屁股後面,要怪只能怪那個色膽包天的壞小子,幸好快要給斃了!哼,色膽包天,最後把自己的命給包了。我看斯佳這次,雖不算賺,最起碼,也是值了、扯平了。 很快,她就得走了。有一個重要的接待演出,首長指明要她登臺,她可是臺柱子……斯佳母親十分務實:事已至此,呆在家裡還有什麼用?她的事業還要繼續……再說,破身了真有那麼可怕嗎?瞧瞧她自己,拖著個孩子不還是照樣有第二次不錯的婚姻!斯佳的俏模樣在那裡,沒什麼好擔心的…… 母親一走,家再次成了他們兩個人的家了,兩根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火柴棍…… 玩弄著母親贈送的那串不值錢的細珍珠項鍊,斯佳偷偷觀察繼父的表情,得意而故意。繼父這時總會迅速地避過臉去,專等到斯佳不看他才會暗中看她幾眼,而斯佳呢又偏偏在等著繼父看她的時候再去看他——他們的眼神在屋子裡躲來閃去,像在屋子裡織成一層又一層的蜘蛛網,作繭自縛,愈收愈緊。 斯佳看出繼父這套避而不接的意形拳了,不免空落下來,變得眼淚汪汪。她想,別的人再不明白,繼父一定明白,她所做的一切、她為何要做這一切……有些話,斯佳富有技巧地假託以夢話,顛來倒去地在深夜裡囈語:反正已經那個了,反正已經這樣了,我們就可以好了……你知道我喜歡你,我也知道你喜歡我,反正都已經這樣,隨便怎樣都可以了…… 繼父又不是聾子,又不是瞎子,但他偏偏就跟個鐵聾子似的聽而不聞、跟個大瞎子似的視而不見——不能說這繼父就是怯弱或無能,主要是,他是被嚇住了!他怎麼可能有斯佳十八歲的那種氣度、那種精神!斯佳的這種玩法,是任一個有理智的成年男人都接受不了的,他現在完全不敢再碰斯佳了,連眼神都不敢碰。斯佳相當於是個易燃易爆的危險品,弄不好就會給炸得身敗名裂,她真的不宜再停留在繼父假想的沙場上了……那個被「嚴打」的男孩子,難道不就是前車之鑒?沒錯,斯佳回來沒有說具體的經過,但憑著繼父對斯佳的瞭解,事情的主動方,一定是斯佳。這個親親愛愛的小狐狸精,這個該殺該剮的風流種子啊,她到底有著什麼樣古怪的心思呀,千萬要遠離她……就算她已是盤被動過的菜,但真的,這菜有毒,一吃即倒! 繼父狠下心,把臉一抹,把白麵團抹成了老樹皮,變得無比遲鈍又無比忙碌了,對斯佳的一切舉動均置之不理。不僅如此,他還全面退縮了,從前所有的任何肢體接觸一概終止,成了百分百的絕緣體,更不要說梳頭或打鬧,以及那激動人心的「肌肉迷藏」……他仍舊照料斯佳的吃喝,聽她說話,聽她發脾氣,但思想上那一道鐵絲網倒真真是威武之師、鋼鐵長城,憑斯佳這股子邪乎勁兒,是再怎麼也打不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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