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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什麼?把王爺最喜歡的鱔血瓷瓶打碎了,你不被王爺踢死也會被總管打死……找,找王妃,她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自從房間禁令消除後,像這樣在鎖瀾府的下人中間悄悄議論最多的就是才嫁來月余的王妃,比起恐怖的王爺來,親切可愛的王妃很容易就被他們接受了。聽說王妃也是平民出身,但是所嫁的人是明王的話,根本沒有什麼好羡慕的。

  鎖瀾府人心的天平已經慢慢向王妃傾斜,而一向不注意家中瑣事的趙縉根本沒有發覺,替他掌管內務的大丫環很早就察覺了,卻對比王爺更囂張的王妃無計可施。

  天氣漸漸變得炎熱起來,女子的羅裙也多以絹紗綺羅裁制,隨著蟬兒的叫聲,盛夏來臨。

  從中午起就下起雨來,原本以為下一會就停的,誰知道越下越大,到了申時,竟然下起了暴雨。

  天很早就變得沉暗,窗外的芭蕉樹葉被急雨擊得劈啪作響,再遠處一片雨濛濛的,只有在乍起的閃電下才隱約看得清花木石影。

  一道閃電伴隨著雷聲劈進室內,桌上一盞孤燈燈心閃爍,在牆上拖迤出一道巨大的黑影,閃電映出被轟隆的雷聲所驚嚇的漆黑雙眸。手猛一顫抖,手上的筆「啪嗒」一聲跌落在地上,濺了一地墨霧。

  趙縉低低地咒駡一聲,彎腰把筆拾起來直接扔進筆筒裡,又拿了一隻新筆重新蘸上墨汁。

  他斜眼看了看趴在書桌上還在午睡的喬天師。「據說笨蛋會傳染,一定有再教育的必要。」說了這麼過分的話的自稱是他夫子的傢伙,從沒有一天好好地教他詩詞歌賦,大部分時間都是讓他抄寫書中的詞句,她卻在一邊閑閑地翹著二郎腿喝香茶看閒書。

  要她真的什麼都不管他也落得輕鬆,可恨的是他稍微有一點偷懶,她的十大酷刑就會隨之而來,敲頭打手心是家常便飯,嚴厲一點還會把他趕到屋外驕陽下舉著水盆蹲馬步。

  他現在總是不時地想起他以前的老師,和喬天師的粗暴相比,以前攆著他跑要打他手心卻全被他撂倒的老師現在就像聖人一樣。不過哪個老師他都沒有勇氣再聘請回來,拉不下這個臉的趙縉依舊在喬天師的魔掌中受苦。

  「真不知道這種天氣她竟然還睡得著。」趙縉輕手輕腳地湊上前看,喬的臉壓在書上,嘴微張,書本上一團暈濕的痕跡,疑是口水。睡著的喬更是一臉孩子氣。「她竟然這麼小嗎?」說實話,這是趙縉第一次正眼看喬天師,看她的容貌和發育好像根本沒有超過十四歲。趙縉很少注意女孩子的容貌,惟一讓他感到驚豔的只是他的前未婚妻平樂郡主,那是不由自主從心底發出的對漂亮的讚歎。而喬天師的容貌——如果圓臉、大眼、喜俏的笑算是可愛的話,那喬就算是可愛的。

  想到這裡,趙縉就不由得肝火上升。他為什麼會放棄那個只有在夢中才難得一見的美麗古雅的女子,而娶回來這個粗暴無禮的傢伙啊!即使差點經歷被強暴的危機,解除婚約就可以了,為什麼最後還賣一還一地被硬塞進一個家世沒有家世,容貌沒有容貌,氣質沒有氣質的偽劣代替品!

  尤其他現在正生活在這個偽劣代替品的恐怖威脅下!

  直到現在他才想到,憑他的家世他即使解除婚約了,想找哪個大臣王公的女兒成婚不成?在痛苦的歲月中終於覺悟出的領悟,但已經太晚了。

  他好恨當時為什麼大叫「我的婚禮要怎麼辦?未婚妻是皇太后給我挑選的啊!臨近才解除婚約根本不可能的」這句話。

  但更恨的是那個變態的蘇家公子只是隨便地給他找了個地位卑下的小丫環充數。

  他更一步想到那個卑下的丫環開始竟然無視他這個皇子的魅力,先他一步拒絕他!要不是有個更變態的小王爺(莫飛沙)列出了嫁於他的好處,那個卑下的丫環細細思量才同意了……

  可惡,他的價值只是榮華富貴一步登天的代名詞嗎?!惡狠狠的眼光又恨恨地盯著熟睡的喬天師,幻想著能把她的身上盯個洞出來。

  屋外又一聲炸雷,趙縉身子一哆嗦,手中的筆沒有拿穩又掉在地上。從沉思中驚醒,趙縉往窗外看是一片濃重的黑暗,只有在屋簷下昏黃的燈籠映照下,才隱約看到閃閃發亮的絲帶般的急雨紛紛墜下。他暗吞了一口唾沫,朝喬天師身邊湊了湊。

  驟然響起的「哚哚」聲響把趙縉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等凝神細聽時才注意到是敲門聲。「是誰?」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麼顫抖,趙縉揚聲問道。

  「如七,我是來接老大……嗯,王妃,回又見飛香軒的。」

  趙縉開了房門,屋外雨聲更急更大。如七抖了抖油傘上的水珠,探頭朝屋內望去。「王妃呢?」

  「她還在睡覺。」擋在門口,趙縉手按住門框擺明瞭趕人,「你先下去吧。」

  「是嗎?在這大風雨天的,她還沒有吃晚飯呢。」如七又探頭看,卻被趙縉一把推了出去。

  「你是什麼身份,還敢懷疑我!」

  原本以為趙縉存心挑釁,後來瞭解到他是真的這樣認為,如七滿心的鬥志全化成一句歎息。「那我把傘留下來吧,省得王妃淋到雨。」

  把傘放在門邊,如七冒雨沖到庭院中,再回頭時,書房的門已經關上了,簷下兩盞氣死風燈隨風亂舞,不知為何總有些寂寞呢。

  ……

  「剛才誰來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趙縉的身子一僵,但他隨即又走回書桌邊道:「只是府裡的小廝而已。」

  抹了一把臉,醒來的喬天師吃驚地看向窗外,「天這麼黑了啊,我這一覺睡這麼久?」

  「不算太久,還未到酉時。」

  「不是吧?還沒有到吃晚飯的時間嗎?」喬天師皺了皺眉摸了摸肚子,「我好像有點餓了。不管了不管了。」她跳下椅子朝門外走去,「我先去找些東西吃。」

  「喂!」趙縉一把拽住她的衣袖,「還未下課,你不准走……」

  「怎麼了?」喬天師看著他又看了看書桌上未抄寫完的文章,點點頭笑道:「莫非你是因為學習遇到困難了想請教我?早點說嘛,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胡說些什麼,你以為這麼簡單的《詩式》,才華橫溢學富五車的我會看不懂?請教你問題?你等到下輩子吧!」就是看不懂他也不會說出來,從小到大教他讀書的夫子,哪一個不都是名聲顯赫的文學大家,他就不信在山野讀書的喬會比他懂得多。

  「那你拽著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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