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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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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五哥書房裡曾有前輩的一幅畫……」庭前玉階,一黃衫女子倚東風笑,轉盼萬花羞落。明明笑得清雅,卻不知為何同眼前這個笑得狂傲的女子的感覺異常吻合。 見南宮的注意力全在害他出醜的人身上,慕容慧更為惱怒:「南宮,武尊是如何清奇優雅的人物,怎會是這個村婦,世上多是沽名釣譽之人,就你好騙!」 「慕容。」南宮急歎道,即使對方不是武尊也是不可招惹的人,為何慕容總是這樣任性衝動呢。「沒錯,這位小兄弟,你是認錯人了。」花非花竟沒有反駁,一臉正色道,「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甲而已,並不牽扯江湖俗事。」 見南宮又想說什麼,花非花抬手阻止道:「武尊的確是丰采秀逸的人物,我怎可和她相比。看你明理,我也乾脆。」她把傷腿放下,撐棍起身,對莫飛紗道:「小莫,我們走。」 南宮總覺此時放花非花走掉很是不妥,但又無理無勢可留住她,只得後退半步讓出道路。行至慕容慧身邊時,花非花卻猛然躍起,抬左腳一踹,把慕容慧踢飛到牆角,卡在桌子椅和牆之間,竟未傷酒樓桌椅碗碟分毫。 「還有武尊絕不會做這種勝之不武的事情,由這點看來,我並不是她。」 花非花單腳站定,伸手撣了撣衣擺上的浮灰,一臉為求論證而迫不得已的表情。 南宮不顧形象地張大嘴巴,呆呆地看著一臉遺憾的花非花扯著莫飛紗走下樓梯。 花非花竊笑著飛快下樓,此時有人上樓,兩人正正巧巧,完完全全地打了一個照面。 「非花姑娘!」 花非花當下嚇得「刷」的撩起長袖遮臉,捏著嗓音回答:「這位小哥,你認錯人了。」花非花想要蒙混過關,但來人早已把她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會讓她如願,當即身形一閃,擋在她面前。 南宮攙扶著慕容慧出現在樓梯口,見到來人後,不覺驚喜地高叫:「五哥。」 站在樓梯間身著淡紫衣衫的男子,面容和靜明有八分相似,卻更顯儒雅瀟灑。他朝靜明點了點頭,隨後便笑吟吟地看向花非花。 知曉自己再也騙不過去,花非花放下衣袖,無奈地說道:「南宮靜益,你怎麼會到青城來的?」 南宮靜益嘴角含笑,顯然是極為高興偶遇花非花。「其實我與青城派新老掌門都是朋友,此時也是以私人名義恭賀青城大喜。本是與靜明他們一起的,但因中途有事耽擱而分開了,因此晚到幾天。原本也找到了他們入住的客棧,又聽聞他們到會仙樓來,便想起我急著趕路也沒有用膳,便來會仙樓尋他們了,沒想到會遇到非花姑娘你。」 見靜明幾人只是圍在樓梯口也不下來,靜益只當是少年人害羞,少見世面,便仰臉笑道:「七弟,你不是一直想拜見一下武尊嗎?這位女子便是那位傳奇人物呢。」聽語氣還頗為驕傲自豪哩。 四雙眼睛齊齊地射向「勝之不武」的武尊大人,很難得地,花非花白皙的臉頰染上淡淡緋紅,卻讓南宮靜益看癡了去。 「阿姐,我們要在這裡站到什麼時候啊?」 莫飛紗扯了扯花非花的衣角低聲說道,阿姐認識他所不知道的人,令他極為不安。 而南宮靜益才看到花非花身後站著的少年,丰姿秀骨,細緻精美,卻有一雙不解世事的眼,宛如深山幽谷中一汪清清澈澈的冷泉,不沾塵世卻又惹人垂憐。 「這位是……」 詢問的眼看向花非花,武尊大人極為乾脆地回答:「弟弟。」 南宮靜益怔了怔,他從未聽說過花非花有兄弟姐妹啊。花非花也不再理他,扯著小莫下樓道:「你吃飯吧,我和小莫還有其他事情先回去了。」 「你受傷了?」南宮靜益又攔在她面前,吃驚地看著她的傷腿,「非花姑娘,究竟誰傷的你?」 「我自己摔的不成嗎?」花非花已有些不耐煩了。身份提早暴露已令她有些怒火,結果南宮靜益還不長眼地死纏著她。 當然花非花並不知道某些感情必須要糾纏著才可發展下去。而且不要怪她不識少男心,南宮靜益身為世家子弟,在其他事上可以豪邁灑脫,但在感情事上卻秉持著世家的溫和含蓄,連「春山如笑」的讚美也是花非花在靜明身後偷聽到的,自然沒放在心上。由始至終,她只當靜益是普通的四大家族中的一人,怎會得知他因慕戀著她,才會偶有逾越之舉。 見花非花露出不愉之色,南宮靜益心痛了痛,卻也不再強留地讓出路,在花非花頭也不回地走掉後,他才露出苦澀的笑容悠然歎道:「玉肌瘦弱,我見猶憐,她真是美麗,不是嗎?」 聞言三大家族四人組全都轟然跌倒。「真想看看你老哥眼中武尊大人的美麗幻影啊。」第三次摔倒在地上的慕容慧喃喃道,同樣,這也是其他三人的疑惑。 一步,兩步,三步…… 莫飛紗扯著花非花的衣角,隨著她的腳步前進。好像從相遇之初便是如此。由花非花的肩頭望過去,是青城城池內每日熱鬧的午後,遠處隱約起伏的高山,毗鄰而居的店鋪,路兩旁買賣雜物的小販,熙熙攘攘的路人,無論茫然的、努力的、痛苦的、快樂的所有感情都在太陽下若隱若現,繁亂而無害。 和他們一樣在晴空下,不知要走向何方的兩人,在他們眼中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而他在她眼中又是如何? 他是誰? 他是莫飛紗,今年不是七歲,而是十九歲。幼時被壞人捉去,被訓練成壞人的幫兇,那些壞人叫他「少主」,拼命逃走後,卻因為意外而喪失記憶。 她是誰? 身上散發出甜美的香味,有些母親的味道,卻更溫暖可親。她是花非花,今年二十六歲。是他逃走後結交的朋友,為了救他而摔斷一條腿。 失去的人生,在她口中化成短短幾句話,因為是她說的,所以他便相信著。 一睜開眼,便鬥轉星移,物是人非。壞人不見了,母親也不見了,世界只化成一個人。 愛笑的眉,愛笑的眼,愛笑的唇,全都如夜空彎彎的月兒般溫馨俏皮可人。 那是什麼感覺呢?一路行來,見到農家小院屋前屋後種滿的菊花,怒放如流泉的金菊,點點猶如滿天繁星的小雛菊,花團錦簇的大麗菊,便不自覺停下腳步,癡癡看著。她說那是因為美麗。 那是什麼感覺呢?閒暇時登青城山,一步步登到最高峰,站在呼應亭中,向上看天空澄清如碧,仿佛抬手便可觸摸,向下看,山勢峭拔高崖絕壁。山風習習,閉上眼,心好像都可飛起來般的輕怡。她說那是因為自由。 那是什麼感覺呢?落日船頭,水隨天去秋無際,清清河流可把人的魂魄吸入,而怒濤江水又似可把人的魂靈粉碎,屏住呼吸,眼淚流下來都不知為什麼的茫然。她說那是因為寂寞。 那是什麼感覺呢?對於她……和看花,看山,看水不同。那是只要待在身邊便覺得滿足,便感到溫暖,便會會心微笑的心情。 而破壞這種感覺的卻是那猛然出現的男子,與她有某些共同的記憶,兩人有著即使在他失去的記憶中也不會彼此重疊的時光,才意識到這些,一瞬間湧上心頭的是焦躁、難過和惶恐。 他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啊。 忽略本能的警告,腦中自動略去第一眼時她眼中的殺氣。自欺地相信熟悉的香氣,清麗的笑容,溫溫暖暖的擁抱就是一切了。 而後她真的變成一切。 透過她的肩看整個世界,跟隨她的腳步,怕被拋下而緊緊地拽住她的衣襟。 而那名叫南宮靜益的男子的出現,卻提醒他這樣不對。 成熟而優雅的大人,和她站在平等的地位,氣質沉穩得讓人不由得信服。他也想和他那樣,可以和她並排走著,為她擋開人流。 只要放開手,只要悄悄地放手,悄悄地加快腳步,就可以和她並排走著了。 放,開,手。她沒有發現。 一步,二步,三步…… 一步沒有跟緊,便再也跟不上,兩人之間的空隙迅速有人填補。明知她快走遠,而他不知為何腳步無法再移動。明媚的天迅速變暗,四周的空氣猛地擠壓過來令他窒息。熙熙攘攘的路人,好像每個人都用奇怪或憎惡的眼神看著他。茫然的、努力的、痛苦的、快樂的、雜亂的感情撲面而來。母親第一次擁抱住他,為他哭——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該出生,不該出生。冰涼的擁抱,冰涼的掐在脖子上的手指——他不會再讓母親傷心,所以他會乖乖的,不掙扎,可是好痛苦……母親的臉變成她充滿殺氣的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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