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戀(41)_學達書庫

四十一

　　大雪紛飛的街道兩旁，是延伸至盡頭的廢墟。一大群骷髏頭遊行車上，站著幾個穿著詭異的人。其中一個染著白髮，過分慘白的臉使他看起來像一個病人。遊行車的後面跟著一大群骷髏假面，像一場荒涼中的黑色遊行。

　　「這是什麼？」夏琪皺眉說。

　　「MyChemicalRomance，我喜歡的樂隊，我把這張珍藏海報送你好了。」

　　「但是我要的不是這張海報，我要那個明星的海報。」夏琪固執地說。

　　「幹嗎，對那個明星那麼執著，你不就見他一眼嗎？還是因為……」林隱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因為他的名字裡有一個『澈』字？」

　　夏琪一驚，反應過來大聲說：「才不是呢！」然後又轉過頭，小聲嘟囔，「雖然也有這麼一點原因……」

　　「我很討厭林澈那樣的大少爺，不就是命好一些，成為了市長的兒子。沒有他父母，哪裡有資格讀重點學校？」林隱很不爽地說。

　　「你分明是嫉妒！」夏琪為林澈鳴不平，說，「澈是不一樣的，他是絕對不一樣的。」

　　「你說得沒錯，我是在嫉妒……」林隱的語氣像在自嘲又像在自憐。

　　林隱對富人有一種很深的鄙視和嫉妒，很大程度上源於他的家庭。

　　林隱出生于農村，父母都是農民。

　　父親重病，妹妹一出生就抱給了別人，母親艱難維持全家生計。

　　全家就靠祖上留下來的那塊地維持生活。後來有個房地產商強行徵用了林隱家的地，一次性給林隱家兩萬元補償金。

　　兩萬塊一用完，林隱家的經濟狀況差到極點。母親迫不得已去偷東西，又被抓，可母親入獄後，反而沒有感到不高興，她告訴林隱在牢裡她至少有飯吃。

　　林隱考上重點高中，面臨輟學，重病的父親選擇了「故意被計程車撞死」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為林隱換來了讀華育中學的錢。

　　對於林隱的父親來說，這種結局或許比慢慢病死更能解決家裡的實際問題。

　　這樣悲壯地愛，卻為林隱的人生埋下了陰暗的種子。

　　30

　　「所謂的貧困生是什麼樣子？」

　　「就是全身長毛的四眼，而且行為猥瑣，只知道讀書的農轉非！」一個同學把話一說完，周圍鋪開一陣爆笑。

　　爆笑的對象是正在學習的林隱。

　　一個很胖的女孩走進教室，坐到了林隱的旁邊。她是林隱的同桌，叫有希。

　　「半噸來啦！」那個給貧困生下定義的同學又喊道。

　　「半噸」是有希的外號。有希本來還有一個外號叫「四層翻」，原因是她的嘴唇上下翻得厲害，神似脆皮腸，在太陽光下，有時嘴皮和與其連接的部分顏色深淺不一致，看起來就像雙層嘴皮，上下唇加起來，就是「四層翻」。

　　有一次學校廣播體操比賽，班上要訂統一的服裝，有希是班上唯一穿加大號的女生。在比賽的時候，做到跳操時，不知是衣服品質太差還是有希跳得太用力，衣服上的一顆紐扣脫落，彈到前一個同學的屁股上。

　　這件事讓有希肥胖的形象在人們觀念裡加強，比起「四層翻」更多人喜歡叫她「半噸」。

　　在林隱的眼裡，那個取笑有希的同學根本是一個嘩眾取寵的小丑，總是做一些齷齪的事，好引起大家對他的注意。

　　林隱對小丑恨恨地瞪了一眼。

　　小丑把作業紙撕成碎片，走到林隱和有希面前，把碎紙片灑在兩人身上，然後哼起《婚禮進行曲》。

　　他一邊唱一邊煽動大家一起唱，在狂笑聲中小丑高叫道：「半噸和瑞碧希（Rubbish）結婚了！」人群一邊笑一邊鼓掌。

　　有一個女生看不下去了，站起來說：「老師要來了，大家別鬧了。」

　　林隱從心底感激這個女生。

　　林隱心情很低落，但又感到無可奈何。

　　空調呼啦呼地吹，他坐在離空調很近的地方，感到很冷，又沒有外套，於是就把書包背起來暖背。

　　老師叫林隱起來回答問題，可班上的人遲遲沒有聽見林隱的回答。

　　大家好奇，回頭一看，林隱的衣服似乎被書包掛住了，他正和書包搏鬥。

　　「哈哈哈哈……」大家狂笑起來。

　　「真白癡！」

　　「你要理解他嘛，家窮，買不起衣服，冷遭了，只有背書包解冷。」

　　林隱聽到前面的同學的對話，手一抖，狼狽地孤單站立著，全班四十多雙眼睛看著他。

　　林隱數學成績得了全市第一，學校高興地說要給林隱獎勵。

　　林隱和幾個成績優異的貧困生站在操場的檯子上，等學校領導發給他們資助金。

　　由於電視臺要來採訪報導，所以學校很重視這次活動。

　　林隱站在檯子上，耳朵裡聽著老師介紹說自己家如何如何貧寒，老師說得很深情。為了達到教育學生的目的，甚至說得有點誇張。

　　自己的家庭一下子被老師如此「深情」地暴露在大庭廣眾下，林隱看著台下那些窺視的雙眼，腳下仿佛在燃燒，真想給那個可惡的老師一拳。

　　家長會是讓林隱最難過的時候。

　　在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中，他看見父親朝自己走來。

　　一個同學笑著說：「那是瑞碧希的爸爸！」然後一些人跟著起哄。

　　林隱陰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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