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長髮飛揚的日子 (薑昕) | 上頁 下頁
十九


  第四樂章 愛情,愛情,像太陽

  1990年初,我退學了。

  那是大二上學期即將結束,正在進行期中考試的時候。我勉勉強強考了兩門,然後,就在接下來那門考試即將開始的早晨突然下定了決心--相信你們也能理解一個一學期來根本就沒怎麼上過課的人面對考卷的那份尷尬--沒錯兒,就在那天上午,我突然十分清醒地認識到:即使我再次走進考場,後果也是一樣不堪設想!

  那是一個冬日裡陽光奇好的上午。我一個人在格外安靜的宿舍裡,別人當然都去參加考試了。第一次不再背負壓力地睡足醒來,不緊不慢地洗漱完畢,把所有課本以及亂七八糟的複習資料統統打包,然後,我跪到地上,俯下身,把它們盡可能塞到床底下最裡面的角落……其實我大可不必如此大動干戈,那大概和解開馬尾辮兒上的皮筋兒一樣,那個時刻是必須得借助某一具體行動來強調的。我輕輕地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灰塵,我跟它們"永遠"說了聲"再見"--那些畫面在回憶裡變成慢動作進行著,就像是在舉行一個莊嚴的儀式,許久未作出的決定就這樣終於付諸"行動",我感到如釋重負般的輕鬆……以為從此再也不會從答不上考題的噩夢中急醒--十分荒謬的是,事實上到現在我仍會做那樣的夢!

  當然,最終促使我"勇敢"的還有更關鍵的一個原因,那就是--其實,我已經開始唱歌了。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還記得我和夏暘第一次約會時他帶我去的那家歌廳吧?在那兒做伴奏樂隊的幾個樂手都是夏暘的發小兒,又一直愛好相同,所以,沒事兒的晚上夏暘常帶我去找他們。有時候客人走光了,又沒到下班時間,大家就貝司改彈吉他,吉他改彈鍵盤地串著玩兒。夏暘那時候總是去打鼓,夏暘一直喜歡打鼓,事實上跟他在一起的幾年,我最常看見的就是他拿著鼓槌兒在床上敲,嘴裡還念念有詞地哼著旋律……他曾跟我說,其實他真正的理想是當個鼓手,而我也曾被大家攛掇著唱過幾回歌兒。夏暘的那幫朋友聽了一致認為不錯,就集體起哄架秧子:"歌兒唱得可以呀,乾脆來我們這兒唱歌兒得了!""就是,我們這兒正缺女歌手呢!"--當然,他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從那時候起,我心裡的小算盤就扒拉得更響了。只不過,一是猜不透夏暘會怎麼想;另外,我心裡還是有點兒沒底,不知道如果台下坐滿了觀眾的話,我會不會緊張,是不是還能發揮得出來。畢竟和我從前自娛自樂和唱給同學們聽不一樣--當然,這只是我那時候的看法,現在覺得,其實最好的演唱就是要做到旁若無人。

  有一天,有個女歌手因故沒來,情急之下,他們就想到了我。我那麼被"趕鴨子上架"地真試了一回,居然不但沒出什麼錯兒,還意外收到了一首點歌兒。因此,我最終邁出了我一直猶豫不決的那一步--不管在旁人看來那一步是對是錯,那時候的我是需要這份信心來助長勇氣的。

  那之後一連幾天我都興奮得不得了,甚至晚上睡覺時都在反復回味那天站在臺上的短暫時光。終於,我決定對夏暘說出我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並且希望他能理解和支援。夏暘沒有讓我失望,我的話音剛落,他就已經抬起雙手使勁兒地握了握我的肩膀,同時一本正經地看著我的眼睛:"我愛的是你這個人本身,所以,我根本不會在乎你是幹什麼的,現在是,將來也是。放心了嗎?"我也學著他那樣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隨即展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他也"撲哧"一聲笑了,乾脆將我攬進懷裡:"傻樣兒,幹嗎不早點兒告訴我?我自己都退學了,還能理解不了你嗎?"緊接著,他又把我推回到我們都可以看清對方眼睛的距離,"聽我說,唱歌我可以幫你。我的建議是,要唱就爭取去更好的地方,那樣對以後的發展有利。至於退學,這可是得你自己決定的事兒。不過,其實你可以先唱一段兒試試,等真想好了再作最後決定也不遲……無論你怎麼選擇,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讓你感到快樂。"

  那之後,他突然十分熱烈地吻向我的嘴唇,那樣過了許久,他鬆開我,再一次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對你的唯一要求是--不許愛上別人!"

  可以說,我的歌唱生涯開始得相當順利,而且,我也頗為幸運,憑著我那從未受過專業訓練、僅從興趣出發的純屬業餘的水準,我竟然一上來就"混"進了當年從各方面來說都幾乎稱得上北京最好的一家歌廳--臺灣飯店一層的霓裳宮夜總會:在那兒駐唱的歌手除了已經成"腕兒"的以外,幾乎都是最有希望成"腕兒"的;樂隊也是一流的,除了平時在那兒擔任伴奏之外,還時不時會在首體、工體為當時的那些"大腕兒"伴奏(當時的樂隊是"螢火蟲",後來也換過"廣播"電聲樂隊);說到待遇,也幾乎是全北京市最高的……

  當然,後來我才知道,我當時之所以能夠被順利錄用,主要是因為那個香港老闆覺得我形象好,可以招攬更多的客人。而樂隊裡的大部分成員本來是持反對意見的,只有鍵盤手覺得我的感覺不錯,是個好苗子,應該會進步得很快……最後當然是老闆說了算,於是,我就這麼混了進去。

  記得第一個月連工資帶點歌費分成,再加上小費,我居然掙了兩千多。在那個時代,這樣的月收入可真算了不得了--想想每天晚上只是簡簡單單地唱幾首歌就能掙那麼多錢。後來,我爸知道了曾無比感慨:沒想到我大學畢業幾十年,居然還沒有一個剛工作的小黃毛丫頭掙得多。何況又是在那樣一個令那麼多同行羡慕的地方做自己早就夢寐以求的事情,我還能找得著"北"嗎?誰還會傻帽兒似的去啃那些讓人看一眼腦子就會發漲的書本,何況那個專業我還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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