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長髮飛揚的日子 (薑昕) | 上頁 下頁
十七


  離開歌廳來到大街上,我忽然發現眼前的世界已經變成一片潔白,而且,大朵大朵的雪花仍在漫天飛舞,我們都興奮得不得了……那場突如其來的雪就像要為兩個即將邁出愛情腳步的年輕戀人刻意營造氛圍,我們一邊興奮地欣賞著那紛紛揚揚開滿視線所及的整個世界的花朵,一邊熱烈地聊著天兒,不知不覺就走完了東單大街。轉過東四的十字路口,夏暘推著自行車陪我等112路,就在我跟他說完"再見"要上車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問了句:"能不能……不回去了?"

  我點了點頭,他燦爛地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坐在他自行車的後座上。

  車靜靜滑過夜的都市,風撩起我們的衣襟和長髮,雪花如夢如幻地拂過面頰……那一路上,他反復提醒我儘量把身體向他靠攏,說這樣他可以幫我擋些許風寒。那個冬天的晚上,我還不好意思那樣做,可是,我沒有問他去哪兒--我知道他會帶我去一個地方,不管那個地方是哪兒。我已經想好了:我願意跟他一起。何況,他也告訴我:這是他第一次沒跟媽媽打招呼就不回家。

  夏暘不像峻峻、劉健他們總愛跑到學校來找我。他從來不去×院,只是打女生宿舍二樓傳達室的傳呼電話。那時候他還沒離開×××團,還要時不時隨團去外地演出,每次一回到北京,第一件事兒就是打電話告訴我他回來了。有時候碰上我剛好不在,他就會讓傳達室的阿姨在小黑板上留言給我,告訴我他在哪兒或者打什麼號碼找他--有一段時間,女生宿舍二樓的留言板上經常會出現這麼一行字:9529的姜妍同學:夏暘先生說他回來了,請從速!!!

  他總是用"從速"兩個字,並且總是讓值班的阿姨在最後加上三個"!"。每次看到他那套把戲,我總是覺得又開心又好笑!

  而他在北京的日子,幾乎每個晚上我們都在一起。說起來也很好笑,和他在一起之後,每個早晨我忽然正兒八經地爬起來去上課了--當然,那只是做樣子給他看,因為他每次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們,說到我是×院的學生時,語氣裡總是透著一股驕傲,而他的朋友們也總是讚歎。那時候大學生還是挺"值錢"的,所以我的虛榮心又開始作怪了。其實,我經常是一回宿舍就又蒙頭大睡了--我才不想去上課呢!

  夏暘跟家裡人住在一起,因為年齡還小,所以他不敢帶我回家去住。正好他的一個發小兒家在東直門有座四合院兒用來出租,其中一間一直空著,以備他用。那哥們兒挺夠意思,偷偷幫他配了把那間屋的鑰匙。於是,在一起的晚上,我們就去那兒。

  沒過多久,這件事被"小腳偵緝隊"制止了,因為我們倆都還長著一張娃娃臉,所以在她們看來是"不法行為"、"傷風敗俗"。那些可愛的老太太居然在那間屋的門上貼了一張白紙黑字觸目驚心的"大字報",內容大致就是"要是你們再敢在這兒……,那我們就……"那是80年代末,我們的穿著打扮本來就夠招搖的了,再加上夏暘那股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的愛情、從不加掩飾的勁兒,難怪會被那幫老太太盯上和看做"有殺風景"!

  夏暘根本不打算予以理睬,可是,我畢竟是個女孩兒,而且還是個學生,要是萬一老太太們真較起真兒來,那後果豈不是不堪設想?我死活都不肯再去那兒了。

  幾天之後,夏暘忽然極其鄭重地對我宣佈了一個決定:帶我回家!

  夏暘家在一條長長的胡同居中的部位。圍牆是灰色的,院門朝南開,漆著淺棕色的油漆,已經有些斑駁。院子不大,除去房屋,幾乎沒有多少空間。當中是一個公用水龍頭,東、西、北三面分別住著三戶人家,東邊兒的就是夏暘家。因為胡同很長,所以雖然居於鬧市卻顯得很安靜;再加上院子裡的住家兒少,所以,不像那些大雜院兒那麼淩亂、是非。院子裡很整潔,自行車、蜂窩煤、大白菜等雜物都擺放得井然有序,三家人的關係也相處融洽。

  第一次去是夜裡。院子裡其餘兩家都熄燈睡覺了,只有夏暘家的視窗透出燈光,大概是夏暘的媽媽在等兒子回來所以還沒睡。

  夏暘撩開掛在門外的棉門簾兒,推開屋門叫了一聲"媽",然後閃身沖我使了個眼色,把我讓了進去,"媽,這就是薑妍。"

  "這是我媽。"他又轉過頭來對我說。"阿姨您好!"我也忙接著說。我看見一個微胖的中年婦人正背身兒蹲在蜂窩爐前掏爐子,聽到聲音,放下手裡的活計轉身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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