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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哦。」李琦沒說什麼,她也不忍心跟方茴多說什麼了。其實昨天劉雲嶶回來告訴她了,在小餐廳看見陳尋、沈曉棠一起和一幫器樂社的人吃飯,喧嘩的聲音在包間外都聽見了。那邊廂歌舞昇平,這邊廂零落頹敗,李琦都替方茴心酸。

  陳尋是直到禮拜五才知道方茴腳崴了的,前幾天沒顧上和她聯繫,週五想問問她一起回家不,卻怎麼也打不通她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下午他下課後,給方

  茴宿舍打了個電話,是李琦接的,聽到他的聲音語氣就冷淡了下來。

  「方茴剛下樓。」

  「哦,那我去樓下等她。」

  「那你得多等一會兒。」李琦輕哼了一聲說。

  「怎麼了?」陳尋覺得她話裡有話。

  「她禮拜三上體育課把腳給崴了,得扶著樓梯扶手一點點兒的下。怎麼,你都不知道啊?」

  「先……先這樣,我找她去,謝謝你啊!拜拜!」陳尋覺得自己的腦子空了一下,連忙掛了電話。

  陳尋跑到方茴的宿舍樓下時,方茴正好從大門口出來,略大的深綠色呢子大衣穿在她身上有點晃悠,衣服外面的臉和手有些蒼白得過分。因為沒有扶手可扶,樓門前的三四個臺階讓她有點為難,她笨拙地把書包挎在胸前,看樣子是想一步步跳下來。

  陳尋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臟墜痛了一下,他緊走兩步,一把扶住方茴說:「慢點!」

  方茴抬起頭看見她,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詫異表情,隨後又很快地黯淡下去,她低著頭,小心保持著與陳尋之間的距離,撐著他的胳膊,一瘸一拐地下了樓。

  「怎麼弄得?幹嗎不告訴我一聲讓我送你?」陳尋蹲下來,撩起她的褲腿看著說。

  方茴急忙往後退,衣料從陳尋手中掙脫,兩人中間只剩下冰冷的空氣。

  「體育課跳箱,摔了一下。我媽的司機一會來接我,剛才打了電話,這就到。不用麻煩你了。」

  陳尋收回了手,站起來問:「為什麼不和我說?」

  「打了一次電話……你沒接。」方茴抿著嘴唇說。

  陳尋想起來了,那天他陪沈曉棠去買話劇團的道具,他感覺到了褲兜的手機震動,看是方茴的名字就沒有接,而後他再打過去,就已經關機了。看著方茴現在的樣子,再想想那天的電話,陳尋心裡就好像被什麼狠狠擰了一把,格外難受起來。

  他皺著眉說:「後來怎麼就關機了?」

  「沒電了……」

  「充電啊!要不打我宿舍也行啊!」

  「電源在桌子底下……不太方便蹲下去,也不想麻煩別人。」方茴淡淡地說。

  陳尋覺得心裡的擰痛感更強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抱抱她,方茴卻側過身子躲開了。

  「車來了,我先走了,再見。」方茴背起包說。

  「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

  「那晚上我給你打電話。」

  「嗯。」

  方茴轉過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她側過頭說:「其實,那天你也可以給我宿舍打電話的……」

  她說完就往前走了,司機出來接過了她的包,替她打開車門又關上,銀白色的轎車絕塵而去,陳尋站在後面,愣愣地看了很久。

  那天陳尋自己回了家,他背著吉他,拎著包,像一個流浪者一樣。他跟我說他當時的心就像在流浪,更準確地說是在流放,完全找不到方向。他說他以前很喜歡那種仿佛在天上飛一般的自由,而且他從不擔心會迷失,因為他知道,方茴一定會在地面上等著他回來。只要想到一直有這麼一個人守著自己,無論飛得多高就都不會害怕。可是後來他覺得自己飛得太遠了,遠離了那個人的視線會有種暢快的解脫感,但是之後卻很迷茫,他找不到陸地在哪裡,因而不知道飛行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止。

  陳尋說,他對方茴的感情,從那時候起就說不清楚了。

  陳尋問我一直聽他說這些情啊、愛啊會不會覺得特蛋逼,我看著他搖了搖頭,其實我們都明白,也就在那個年紀,我們能單純地去想安歇情與愛,長大之後,我們只能在這裡對著抽中南海。

  後來陳尋在永安裡的地下通道裡停了下來,有一個長頭髮的藝術家似的青年在那裡抱著吉他嚎,那動靜讓他的耳朵很難受,偏偏藝術家還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他的吉他。陳尋被他一看,立時激起了鬥志,對著藝術家就坐了下來,把吉他套往地上一扔,放了三五塊錢,也彈唱了起來。

  兩個人有點默契,你唱一首我唱一首,情歌搖滾,中文外文,居然就沒有重複的。半截陳尋接了沈曉棠一個電話,那藝術家還特敬業地等了他會兒,比個手勢,意思是你先接,不著急。

  「幹嗎呢?回家了麼?」沈曉棠在電話另一邊說。

  「回了,但還沒到家呢!」陳尋朝手心呵了口氣說。

  「在哪兒呢?」

  「永安裡地下通道。」陳尋朝著那個藝術家笑了笑,「和你一哥們兒飆歌呢!」

  「啊?真的假的?沒蒙我吧?」沈曉棠驚訝地大叫。

  「真的,不跟你說了,該我唱了,人家等著呢!」陳尋拿撥片滑了一下琴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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