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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還行?多好聽啊!這歌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地下樂隊寫的,叫《河》,特別棒!"

  "是嗎?"方茴隨口說道,她知道陳尋很迷搖滾,但她卻不怎麼懂。

  "嗯!現在玩吉他的都知道,痙攣樂隊,非常牛逼!孫濤還認識他們的主唱呢!趕明我帶你去聽一次,你就知道了!"

  "哦,快去吧,就要開始了。"每次聽到他那些發小的名字,方茴總是淡淡的回應。她知道陳尋並沒有遵守諾言,不再和他們常聯繫,而她自己也始終沒能想通,不去介懷從前。這兩者之間有點彆彆扭扭的,陳尋和方茴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只是選擇了回避而已。

  "加油啊!要是不舒服就跟老師說下來!我在旁邊等著你!"方茴叮囑了兩句。

  "下來?不能夠!那多丟人啊!你擎好吧!"陳尋驕傲的說。

  方茴笑了笑,站在了跑道邊。比賽過程中她一直盯著陳尋,不知不覺地竟然圍著跑道走了一圈,陳尋跑了一千五米,她走了八百米。雖然沒能拿到名次,但是陳尋還是堅持了下來,直到看著他到達終點,方茴才走上了觀眾台。

  林嘉茉見她走來,忙把手裡的紙筆塞過去,一臉不滿地說:"唉喲,你可算回來了!快點寫兩篇通訊稿吧!我是徹底沒詞了,什麼英姿颯爽、朝氣蓬勃、勇猛拼搏、體育萬歲我都寫了,差點沒寫上龍馬精神!你說說,咱倆到底誰是宣傳委員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陪陳尋跑一千五去了。"方茴忙道歉說。

  "看見啦!"林嘉茉白了她一眼,"不是我說,我覺得你喜歡人的方式真的很蠢!他跑他的步,你圍著操場轉圈幹嗎啊?"

  "我……我就是看看……"方茴不好意思的埋下頭,在紙上胡亂寫了起來。

  "你悠著點,別把高二一班通訊稿寫成陳尋同學專稿!"林嘉茉繼續擠兌她。

  "你討厭!"方茴揮起手拍過去,林嘉茉笑著躲開,不小心撞著了身後的趙燁。

  此時趙燁胳膊上的石膏已經拆掉了,但還用夾板甲著,白色繃帶掛在脖子上,樣子多少有些狼狽。兩人對視了一下又慌忙躲開,仿佛碰到了什麼污穢的東西,很默契的一左一右各自走遠,躲閃竟然已經成習慣。

  林嘉茉繞到方茴身後坐了下來,她支著下巴,遙遙望向賽場,輕歎了口氣說:"其實……就像你這樣傻了吧嘰的也挺好的。"

  "什麼?"方茴回過頭,眼神依然清澈。

  "沒什麼,快寫吧!"林嘉茉扶著她的腦袋,把她扭了過去。

  遠處的廣播中響起了廣播員的聲音,曼妙的聲音念道:"高二一班來稿:運動場上的歡喜和悲傷都是如此真切,沒有什麼是我們克服不了的!珍惜每一秒,享受每一天。拼搏、拼搏、拼搏!加油、加油、加油!我們的未來不是夢!"

  運動會結束以後,陳尋非拉著方茴去聽那什麼痙攣樂隊的演唱,方茴可以說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她不願意掃陳尋的興,便勉強跟著他去了。

  陳尋換了一輛新車,他原來那輛在飯館門口被人偷了。那時候北京偷車特別猖獗,基本上騎車的人就沒有沒丟過車的。好車丟,破車也丟;彈簧鎖丟,U型鎖還丟。自行車市場在偷車與倒買二手車之間,形成了獨特的產業鏈。陳尋的這輛"新車"就是在二手市場掏回來的,之前他已經丟過一次車了,他媽剛給他掏了一千多塊買了輛車,他還沒騎熱乎就又弄丟了,這次他怎麼也不敢再向家裡要錢,無奈之下只好去四惠那邊的一個"二手車交易市場"買了輛一模一樣的"新車"。那會的四惠根本連CBD商圈的影都沒有,無數小平房跟鄉下似的。在一個民宅裡,陳尋被一群村民圍住,以視死如歸的決心,討價還價買下了這輛車。在捷安特專賣店買一千多的車,在這裡一百多就成交了,弄得陳尋非常鬱悶,喬燃開玩笑說沒准這就是他丟的那輛,迴圈一圈又物歸原主了。

  這輛車沒有後坐,後軲轆上只有個擋泥板,方茴只能坐在大樑上。由於大樑是斜的,所以坐上去非常不舒服。但是方茴還是津津有味,她坐在上面可以感覺到陳尋的氣息,還可以聽他嘴裡哼哼唧唧的歌。

  陳尋帶方茴去的是北新橋那邊一間叫"忙蜂"的酒吧,陳尋對她說這裡經常會有沒出名的地下樂隊來這裡表演,據說花兒就是從這出來的,沒有孫濤的關係他們根本進不來。方茴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詫異陳尋知道這麼多而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兩個人穿著校服混跡在人群中,陳尋不時停下來和旁邊的人打招呼,方茴一直跟在他身後,卻覺得始終跟不上他的腳步。

  最終陳尋擠到了前面,方茴落在了後面。痙攣樂隊出場時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讓她直犯噁心。主唱酷酷的向下面揮手致意,又引起了一片尖叫。那天他們表演的第一首歌就是《河》,而方茴也終於聽清楚了讓陳尋沉醉其中的歌。

  "小時候我故鄉有一條河,

  她就住在河那旁,

  是個梳著辮子的可愛姑娘。

  傍晚我總是拉著她的手,

  河水映著她的嬌豔臉龐,

  她說以後我們要順著河一起流浪。

  我以為我們真的會去流浪,

  可是她卻陪伴在別人身旁。

  她走的那天河很藍,

  她說不捨得和我再見,

  我說我找不到你怎麼辦,

  她指著河說這就是我的方向,

  那裡的名字叫他鄉。

  後來我有了自己的姑娘,

  那個人卻讓她受了傷,

  我順著河走接她回家,

  她卻說傻瓜,他才是我的家。

  她等著他,我等著她。

  我們都不害怕,

  總有一天我們死後會變成河,

  流到一起,

  不再牽掛。

  她等著他,我等著她。

  我們都不害怕,

  總有一天我們死後會變成河,

  流到一起,

  不再牽掛。"

  方茴聽完整首曲子,立刻站起身走了出去。方茴走的時候,陳尋正打著拍子唱"流到一起,不再牽掛"。她在陳尋臉上看見了迷茫的表情,而陳尋並沒有看見她。

  方茴本來想回家,但怎麼也沒能等到車,只好洩氣的坐在了馬路崖子上。路旁的燈火在她眼裡漸漸模糊,她輕輕抹了把臉,一片濕漉漉的。

  方茴對我說,不知道為什麼,她那天就是覺得這首歌是在唱陳尋和吳婷婷,而她,只是像個旁觀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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