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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白鋒聽見狗叫,把二大媽叫來拉走的!"唐海冰說。

  哪知他說完這句話,剛才還嘻嘻哈哈的所有人,突然一下子沉默了。方茴納悶的看著他們,陳尋瞪了唐海冰一眼,唐海冰自知說錯話,低下了頭。楊晴小心翼翼的看著吳婷婷,孫濤輕輕歎了口氣。

  吳婷婷沒說話,她拿起杯子喝幹了剩下的可樂,抹了抹嘴說:"都吃完了就走吧。"

  方茴發現她的手有點微微顫抖,忙問她:"怎麼了?不舒服?"

  大家都別有深意看了她一眼,方茴有些不知所措,陳尋忙在桌子下麵拉了拉她。

  "行!那咱走吧!"孫濤站起身說。

  出門的時候,陳尋特意走到了吳婷婷旁邊,他小聲問:"沒事吧,海冰不是有心……"

  "我知道,不用你說!"吳婷婷打斷他。

  陳尋皺著眉說:"你別這樣,婷婷,跟你說真的,都這麼多年了,你別鑽牛角尖了行不行?他在哪兒,能不能回來,誰都不知道,你何苦這麼……"

  "你他媽煩不煩啊!"吳婷婷紅著眼睛幾乎沖他喊了起來,"自己的事還沒弄利索呢,還他媽管閒事!我怎麼樣不用你管!我這話先放這,你今天留點意,海冰明顯沒憋好屁!"

  陳尋回頭看看方茴,猶豫的停了下來,他望著吳婷婷的背影想了想,又跟上了她:"我不信海冰能怎麼著,你現在這樣我沒法不管。你從小就倔,還愛蒙人,多大事都擱心裡。這麼大人了,還這樣……別哭了!待會讓他們看見!要不一會都圍過來,煩也煩死你!"

  "事兒媽!要你管!"吳婷婷使勁吸吸鼻子,笑著擦了擦眼淚。

  (10)

  聽方茴講了後來發生的事之後,我有點像娘們似的埋怨。我覺得當時陳尋要是不跟吳婷婷在一塊說話就好了,他去做爛好人,方茴卻被扔在了一邊,然後才會發生那些事……

  現在我想,可能是我恨不得充當陳尋的角色才會產生這麼無理取鬧的想法。因為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兩件事,第一,陳尋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這樣走到吳婷婷旁邊;第二,假如那會兒他陪著方茴,該發生的也一樣會發生。

  就在陳尋安慰吳婷婷的時候,唐海冰走到了方茴旁邊。方茴有些瑟縮,但還是努力的沖他笑了笑。

  唐海冰沒有笑,他皺著眉頭,樣子很為難的說:"你喜歡陳尋麼?"

  方茴一怔,點了點頭。

  "就跟以前喜歡李賀一樣?"唐海冰這次其實並沒有一點諷刺的意思,但是方茴還是覺得渾身顫悠了一下。

  "不……不是。"她聲音有些發抖,卻又堅定。

  "不是也不行,你明白麼?"唐海冰點了只煙說,"我知道可能這麼對你也有點不公平,但是這世道你沒法強調什麼公平。要是公平的話,幹嗎李賀就死了,可是捅了他的那個傻逼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年輕殺人就不用償命啊!李賀是壞人麼?他就該死麼?不是吧,可他怎麼就死了呢?"

  方茴的眼淚在眼眶裡凝聚了起來,她想起了李賀,想起了曾經和他一起玩拔根、唐海冰在旁邊起哄搗亂的時候,那會兒的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樣。

  "實話說,以前你鉛筆盒裡的蚯蚓都是我放的,你自行車的氣門芯都是我拔的,你和別的男生說一句就得給李賀道歉也是我規定的,還有你帶了三年的小白花,這主意也是我想的。你肯定覺得我特混蛋,可我也沒辦法,不管為什麼,沒有你的事他就不會死。所以不幹點什麼我覺得對不起李賀。你知道麼?他那會兒真是特喜歡你……"

  "你別說了,我不怪你。"方茴摸了摸眼睛,"我現在還記得那日子,清明也給他燒紙。"

  "嗯,那你也算還行。不過,你還是不能和陳尋一塊。李賀對我來說就像親哥哥,而陳尋就像親弟弟。他們倆通過你聯繫起來,我怎麼也接受不了。我是看著李賀死在我旁邊的,而他當時最後看見的肯定是你,雖說你沒看他吧。就這一點,咱倆誰瞅誰都痛快不了。而且不是我故意找藉口,我太瞭解陳尋了,我覺得你們倆根本沒可能,成不了。你別怪我說話狠,說白了就是我不放心你,當然也不放心他。年輕時候不就是玩玩麼?你找別人我絕對不管,沒准還祝福你呢!可陳尋,絕對不行。"唐海冰望著陳尋的背影,堅定的說。

  方茴半天沒有吭聲,她在腦子裡把唐海冰的話好好過了一遍。雖然唐海冰這人平時挺不講理的,但這幾句他還真是打心眼裡好好說的,有些地方也確實就像他說的那樣。但是,她不可能因為這些話就放棄陳尋。方茴和陳尋在一起的日子,可以算是她十幾年的生命中最舒心的時候。不僅僅是少男少女間的那種懵懂愛戀,更重要的是,陳尋帶著她看到了生活的美好。而她,原本已經絕望。

  就像一個想跳樓自殺的人,你要是不理他,那跳下去死也就死了。可是如果你在半截拉住他,那他自然產生的求生欲望則是驚人的,而且一旦救上來就絕對不會去自殺第二次了,這是心理學的結論。方茴的情形,和這個有些類似。

  唐海冰緊緊盯著方茴,她的手因為害怕和緊張而不自覺的攥住,指節泛起了青白色。

  "我……我還是……喜歡陳尋。"方茴輕輕的顫抖著說,"海冰,我不會離開他。"

  唐海冰沒想到這個戰戰兢兢,說話都顫悠的女孩居然這麼回答他,因此更加嚴厲的說:"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方茴咬著牙搖了搖頭說:"我做不到。"

  唐海冰差點背過氣去,他記得初中時無論他做什麼,方茴都不敢反抗,他本以為這樣半推心置腹,半逼迫威脅的方法能有效果,但是卻錯估了方茴的勇氣。他正想再說點什麼,腰上別的BP機卻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嘿嘿"笑了兩聲說:"方茴,那你就別怪我了。"

  方茴淒然的笑了笑,走在前面的陳尋如春花般絢爛,走在身後的唐海冰黑暗得深不見底。遠離天使或許惡魔也不會再糾纏,可是為了那一點點光,兩者之間,她選擇面對未來,背對過去。

  他們走到地壇冰場,在前臺租了鞋。方茴從來沒滑過冰,看著明晃晃的冰刀直眼暈,陳尋笑著扶她站起來,她緊緊抓住陳尋的胳膊,像到了陌生地方的小動物,滿臉驚恐。

  "喲!我才看見,你怎麼穿短褲就來了?"吳婷婷系好鞋帶,走過來說。

  "啊?怎麼了?"方茴勉強站穩,抬起頭問。

  "冷啊!"吳婷婷向手心呵了口氣說,"再說,摔冰上也容易破。陳尋你真是的,也沒提醒人家一下!"

  "呀,我還真沒想那麼多,不過就算我想起來,也沒辦法告訴她。"陳尋說。

  方茴知道他還在介意昨晚沒能找到自己,就沒在多說什麼,沖吳婷婷笑了笑說:"沒事,不是特別冷。"

  吳婷婷瞥了陳尋一眼,自己滑了進去。

  孫濤和楊晴在裡面已經滑了一圈,兩個人動手動腳又笑又鬧,親熱得不行。大概是怕唐海冰找麻煩,吳婷婷纏住他非要學倒滑。唐海冰倒也配合,一直耐心的陪著吳婷婷,也沒過來和陳尋方茴說話。

  陳尋拉著方茴滑到另一個半圈,扶住她的肩膀問:"冷麼?冷就出去坐會兒?"

  "還行。"方茴嘴唇有些發紫,輕聲說。

  "行什麼啊!說話都上牙打下牙了!"陳尋一把拉住她,"出去吧!"

  "那你陪我……行麼?"方茴哀求的看著陳尋說,她之所以硬撐了這麼久,就是害怕獨自在外面的時候,唐海冰會再和她說些什麼。

  "廢話!我不陪你幹嗎去呀!"陳尋搓了搓她的手說,"你看看,都快僵了!你怎麼不說啊!"

  "我覺得還行……"方茴笑了笑。雖然陳尋嘴裡一直在嘟嘟囔囔的埋怨,但是手卻攥得很緊,手心那一點點溫度,仿佛就讓她暖和了起來。

  兩個人到了外面,方茴坐在凳子上,她僵硬的手指怎麼也解不開鞋帶。陳尋還了鞋,徑直走過去蹲下說:"我來吧。"

  "不……不用了!"方茴忙推開他說,"我自己就行!"

  "你看你,哆哆嗦嗦跟老太太似的,得了吧。"陳尋自顧自的解起了鞋帶,"我啊,要是多想點就好了,我沒想到這麼冷,要不然一定讓你多穿點。"

  "嗯,我知道。"方茴兩隻手支在旁邊,微笑著說。

  "早上的事不生氣了吧?今兒還高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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