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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田慧紋觸景生情:"彎彎,你就出生在這樣一個夜晚。你出生的時候,一彎新月剛剛爬上樹梢,所以你爸爸給你取名叫月彎。"

  "爸爸跟我說過,他說我的名字就是林間新月初升的意思。不但點明了我出生的時間,還有如天然景致般的詩情畫意。"

  "是呀,當時你爸爸替你取這個名字,我一聽就喜歡極了。你爸爸是我們那屆中文系的高材生,他在漢字漢語漢文學方面的造詣,可謂極深。最初他給你取名時,我以為他會找那些極生僻的字眼,可是沒有想到,他只是用了最簡單的字,組合成為這樣一個詩情畫意的名字,既別致又雅致。"

  "媽媽,爸爸其實最不喜歡別人用生僻字晦澀字來給孩子取名字了,他說簡單最好。還說生活也是越簡單越好,快樂就會越純粹。"

  "是呀,你爸爸如果在古代,應該是那種隱士般的人物。他淡泊寧靜,喜歡自然隨意的生活。可是我,卻恰恰與他相反。當初戀愛時不覺得這種差異,結婚後才漸漸發現。我們是在大學戀愛的。一畢業就馬上結婚了,我跟著他來到A市,雙雙以教書為生。這種日子過了幾年,我就越來越過不下去了。我不願意這樣平淡地過一世,於是投簡歷去應聘一些國際大公司。如願地被其中一家錄取後,我馬上離開A市,去了公司在中國B市的分部任職。"

  "那時你還不到三歲,你爸爸希望我能為你留下。但是我覺得,我的生活首先應該是我自己的。我應該先做田慧紋,再做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親,我不能因此沒有了自我沒有了追求。而且把你留在親生父親身邊,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所以我還是走了。"

  林月彎靜靜聆聽著,不插一句嘴。

  "我離開三年後,對外面的世界見識越廣認識越多,就越不能再回去過原來的生活。所以,我向你父親提出了離婚。他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就同意了。他一定早就料到,我是不可能回頭的。但他並不責怪我,更不怨恨我,只是說,緣盡了,就只有散。"

  "你父親會這樣理智的處理婚變,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們的婚姻,正如他所說,緣來而聚,緣盡而散。誰都不存在過錯,我從不覺得離婚是我的錯。只是,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你。彎彎,我很抱歉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和一份完整的母愛。甚至在你父親去世後,我也不能接你到我的身邊。因為我當初應聘這家大公司,是以未婚身份進去的。我現在的丈夫,也是我的同事,他一直不知道我有過婚姻和孩子。如果被他知道了,萬一他不能接受反應激烈的話,我會連工作和家庭一起失去的。這個風險太大,請原諒我不得不自私一點。"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月光,讓田慧紋向女兒說出了心中積累多年的話。十分的歉意,也十分的無可奈何。

  "媽媽,我一直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只是今天才真正知道你的苦衷所在。你這樣做也無可厚非呀!確實,說出來的風險太大,這樣維持原狀,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再說,我還不想去B市呢。我一個人在A市生活得也很好。你都看到了,我把自己照顧得很不錯吧?"

  田慧紋忍不住撫上女兒的頭:"彎彎,你實在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

  2、

  明日朗已經在小花壇裡坐了良久。

  夜愈深,人愈靜,樓道口已無人跡。他站起來,心裡明白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可是走出幾步,又退回來,遲遲不成行。

  抬頭看窗,依然無光無明的一窗墨色。仰頭望月,新月已上中天,星子滿天閃爍。眼中景致,一如林月彎送給他的那幅星月夜空圖。他就這樣出神地看著夜空,看著那彎新月……直到有人在身後喊他:

  "明日朗。"聲音萬分驚訝。

  三個字一入耳,明日朗渾身一震,旋即回過頭來,終於看見讓他等候一晚的人。滿心的歡喜,頓時有如二十四番花信風,催開花朵漫山遍野。

  林月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快夜裡十點半了,明日朗怎麼會出現在她家樓下?他的傷以及他的病……可不是能讓他如蕭星野或是原辰夜一樣四處亂跑的。

  "你怎麼來了?"

  說完左右一看,沒看到老洪的車,更加吃驚:"就你一個人來的?"

  再一想,簡直要駭怕起來:"怎麼洪伯沒送你?天,明日朗,你不會是自己偷跑出來的吧?"

  她一問接一問,明日朗一句都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她。只覺看不夠。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只有真正的想念,才會有著這樣一日不見,如隔三月、如隔三秋、如隔三歲般的強烈感受吧?思念的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被拉得無限長無限長,長得看不到盡頭。

  "明日朗,我問你話呢?你是不是自己偷跑出來的?"

  明日朗如夢初醒:"我……我出來家裡是不知道。"

  "你……"林月彎跺足不已,"你怎麼能這樣啊!你的傷還沒好呢,成醫生讓你一定要躺足三個星期的,你居然也不告訴家裡人就偷著跑出來,路上若有個閃失怎麼辦?"

  明日朗認真地道:"我要是告訴了人,就出不來了。"

  "這麼晚了,你幹嗎非要出來呀?"

  明日朗鼓足勇氣,極小聲極小聲地道:"我……我就是想出來……見你一面。"

  新月晶瑩一彎,桂花香浮四野。十六歲的少年紅著臉,將他一生最初最真的愛,如此含蓄地,婉轉地,說在花前、說在月下。

  林月彎怔住,臉頰驀然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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