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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第六章

  夏政頤睜開眼睛時,前排椅子的靠背上用白色修正液塗出的字樣最先投射在瞳孔裡,在這個迷糊的時候,認不出它們,只覺得是一團軟軟的麵條,好象還在扭動似的。

  繼續睡下去。他把墊在臉下的左手換成右手,腦袋也跟著轉朝向窗外。

  馬上就感到了光。

  眼皮上暖暖地被棉花棒塗開,像是被熱過的蜂蜜水。不自覺地想舔一下嘴唇。

  流下來的光。

  連新的高中短袖制服襯衫也在日光的烘下烘烤出了不太熟悉的棉料味道,混著一點點被漿洗過的不好聞。這讓他又稍稍動了動。

  耳邊,隔著很遠又似乎很近的地方,大小莫辨的人聲像溫柔的水靜靜拍打過來。偶爾突然哪個尖利的笑打破原先的節奏刺穿了節奏,夏政頤閉著眼也皺起眉。秀麗地擰起卻很快展開。

  高一下午的自由活動課,參加興趣小組活動的人去了活動,愛看書的人(或者只是愛在圖書館裡打量某個外班漂亮女孩)去了圖書館,刻苦學習的人還在教室裡埋頭做著永遠不完的作業,身體消耗過大的人去了小賣部嚷著「麵包、泡面、茶葉蛋……總之你們還剩什麼?」。

  也有幾人和夏政頤一樣,伸過胳膊擱在桌子上打著瞌睡。

  鬆鬆垮垮的,時間像樓下被女生們握在手裡的長繩,一下一下打著地,揚起金色的塵埃。

  距離政頤所在教室大約五十米的地方,與高一遙遙相望的另一幢教學樓,二和三層都是高三。

  夏聖軒的1班在三樓的第一間。

  自由活動被語文老師拿走改成今天的第三節語文課時,夏聖軒和同班的其他學生一起看見僅僅晚來了半步的數學老師站在門外有些可惜地笑著擺擺手,對語文老師說著:「沒關係,我下節課再來。」

  也就是說今天下午的課表由「物理」「數學」「自由活動1」、「自由活動2」,變成了「物理」、「數學」、「語文」、「數學」。

  可也沒有什麼人反對著。高三了啊,這樣的景況再自然不過吧。再怎麼不知輕重的人都有了足夠的自覺。

  夏聖軒用筆桿點著下巴,跟著老師的板書在書本上劃起橫線。不知是不是一下子走神,夏聖軒腦海裡似乎看到全班四十人整齊劃一拿筆劃線的動作。這個場景讓他皺過鼻翼簡單笑了笑。

  九月的天依然熱,電扇在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嗡嗡地轉著。

  小時候不懂,總想為什麼天花板上裝的電扇不會掉下來呢?以至於夏政頤每次小學時被安排坐到電扇下都會讓他心裡有些害怕。天太熱的時候有人會把電扇開到最快,轉得三片葉子都看不清了,雖然底下也涼快起來,可夏政頤的臉色明顯更白了一些。

  當然只是維持了幾年的恐懼感。隨著成長而慢慢分化的各種幼稚的念頭,就是一路被捏碎在路上的麵包屑,等回頭時,早讓森林裡的小鳥啄食光了。

  現在他十六歲。別說什麼電扇,連別的任何恐懼都拒之門外。坐在椅子上,眼睛有點邪氣地半盍著,右手撐在腰後左手手指搭著椅邊。

  夏政頤給同班其他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而等這層包裝向外蛻開後,就變成了高一生們還形容不出的特別。

  在看著他腳隨意點著地面,眼睛睜開朝向窗外時。說不清哪個地方的不太一樣。

  於是其他人便內心竊想難道這就是從普通初中考來的人的一概風貌嗎。原本這所重點高中裡大都尖子雲集,夏政頤是為數不多來自非重點初中的學生。其實他的學校不僅和非重點無關,在當地的老師和家長們心裡,都算是二流偏三流了。課上打架也是常事——政頤都參與過幾起——男生們的壞點子很多,初步萌芽的惡上,蹺課只是最普通的一項。

  這時和夏政頤住宿在同一間的男生出來說:「哦,也還好,不覺得有什麼。」

  名叫藍策的男生也是夏政頤的同桌。政頤看他平時一副眼鏡從來不脫,本以為是標準的書呆子,誰知道後來一天藍策告訴他「平光鏡而已」。

  「……哦?」

  「嗯。」

  藍策站在兩人寢室裡摘下鏡框,夏政頤眨了眨眼後評價到:「帶著好。」不然的話眼睛會奇異的看著覺得有點點凶。

  「是吧。」

  「是女生麼。」

  「……什麼?」

  「哪個女生建議的吧。帶眼鏡。」

  「……不要亂講。什麼啊。誒!」一貫板著臉的人激動地揮了揮手。

  夏政頤笑起來。

  原來有些雜誌上寫的「男生帶眼鏡加分」居然真的有道理。雖然這條對夏政頤來說不怎麼合適——他本來就長得清秀,再加上「眼鏡」這點斯文分簡直怪極了——可起碼就藍策來說,是很見效的。完全是城府深的精英形象麼。

  而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使政頤覺得自己的同桌看來變可愛了一些。儘管平時不怎麼說話聊天。

  夏政頤週末也很少回家。

  哪怕媽媽常常打電話來說要不從宿舍裡搬出來嗎?夏政頤拒絕了好幾次後媽媽也不提了,只當是孩子性情改變開始為學習衝刺。如此一來自然「支持為主」。

  政頤媽媽握著話筒說「那麼我給你送點水果去吧」時,夏聖軒就坐在旁邊。電視裡放著週末的娛樂節目。頻道切換時電視機的螢幕跟著一黑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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