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了，我們一無所有(58)

五十八

　　第三十一幕愛情窮光蛋

　　2004年平安夜，白晶晶和陸公子結婚了，婚禮舉辦地在陸家嘴金融區。當天早上先是舉辦了空中婚禮，白晶晶和陸公子登上一隻色彩耀目的熱氣球，熱氣球徐徐升到半空，倆人在「空中定情」，彼此交換愛情信物——價值50萬人民幣的鑽戒，並朝天空拋下從9999朵玫瑰花上摘下的花瓣，40分鐘後，陸上「草坪婚禮」開始，白晶晶和陸公子坐在由兩匹駿馬牽引的馬車上接受所有到場嘉賓的祝福，最後是「水上婚禮」，在一艘鋪著紅地毯，綁著大繡球的水上游輪上舉辦了規模浩大的正式結婚典禮。

　　據說這場婚禮的奢侈程度創下了上海之最，白晶晶穿的婚紗由法國知名設計師專門設計製作，上面鑲嵌大小600顆鑽石，整件婚紗價值100萬美元。到場嘉賓有政界風雲人物，有經濟大亨，還有娛樂圈眾多明星，上海電視臺更是進行了全程現場直播，讓這個城市所有的人都可以祝福這對新人，為他們的愛情歡呼不已。

　　那天蘇楊破天荒地給自己放了一天假，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一天沒出門，有人說他那天大哭了一場，因為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成了別人的新娘，不過據張巧巧說他一滴眼淚都沒掉，他只是靜靜看著電視裡的現場直播，累了就趴在桌上睡覺，就這麼簡單。張巧巧輕歎一口氣說：「他還是個孩子，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什麼是愛情？

　　一個女博士愛上了擦鞋的，她說：「愛情就是感動，當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忘記了我的身份，也忘記他的職業，我感動了。」

　　一個億萬富姐嫁給了個當兵的，她說：「這兩年政策好，我賺了不少錢，有三個億了吧，可我錯過了戀愛的機會，現在四十好幾了還是一個人，我的老公是個當兵的，比我小二十歲，我愛他，我覺得我很幸福。」

　　一個22歲的小夥子愛上了一個70歲老頭，他說：「我們的愛情或許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愛情，不過我可以保證也是最真實的，我曾經以為會和他一直相愛下去，直到他死為止，可是村裡人發現了，他們不允許我們戀愛，所以，我只能殺了他全家，然後自殺。」

　　一個18歲的上海女孩做了她老闆的情人，她說：「很多人都說我賤，為了鈔票出賣身體，可那些說我的人其實才愚蠢，他們個個裝聖潔，沒錯，我是喜歡錢，但那有什麼錯？我年輕，又漂亮，我有資本去掙錢，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最後享福的是我而不是別人。」

　　愛情？嘿嘿！五年前性無能李莊明曾說：「愛情就是一輩子愛一個人，一輩子對一個人好，一輩子寵著一個人，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辭，反正不管如何，都是一輩子的事情！」別人問李莊明裁湊庋擔鈄骱嗆且恍λ擔骸拔沂嗆萌寺鎩！?br />

　　就是這個好人，五年後對蘇楊一字字地說：「愛情，都是狗屁，只要有了錢，什麼愛情都有。」李莊明咽了口唾液，目露絕望：「有了錢，不管多美的女人都會把褲子脫掉，叉著腿等著你去幹她！」李莊明說完做了個叉腿的動作「哈哈，這就是愛情，你，明白了嗎？」

　　蘇楊聽了一個勁搖頭，蘇楊說：「我有錢，可沒有愛情，我不明白，我什麼都不明白。」

　　白天我走索

　　夜晚我讀書

　　――蘇童

　　第三十二幕如果·愛

　　2005年初，蘇楊見了白晶晶一面，地點在海南三亞一家度假中心，上海市政府牽頭組織了一場上海市民營企業家高峰論壇，蘇楊和陸公子都被邀請出席，白天在會議上，倆人分別揮斥方酋，大談自己的經營理念，贏得掌聲無數，彼此也對對方心生不少敬意。在晚上的酒會上，倆人又不期而遇，陸公子主動上前和蘇楊握手，拉著蘇楊手說：「英雄出少年，蘇兄年輕有為，不愧是商業奇才。」蘇楊趕緊謙虛：「您是上海民營企業領軍人物，一個月賺的錢抵我一年，以後還要多向您請教才是！」陸公子被蘇楊一頓好話說得心花怒放，當即表示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和蘇楊合作，陸公子說完就指著身後的白晶晶對蘇楊說：「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愛人白晶晶，這位是商業驕子蘇楊，你們都是F大學生，以後多交流。」白晶晶嬌嗔一眼陸公子，然後邁著碎步走到蘇楊面前，款款伸出玉手說：「很高興認識你，蘇老闆，久仰大名。」

　　那天蘇楊一宿未眠，仿佛得了老年癡呆，不但面對張巧巧的百般挑逗無動於衷，甚至連話都沒說一句，只是披了件外套傻傻坐在陽臺上，看著前方的大海，一根接著一根抽煙。蘇楊間或會看一眼放在地上的手機，裡面有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的號碼，這個女人現在離她咫尺天涯，只要他輕輕一按就可以拾起所有丟失的回憶，可是他不敢，也不想，他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在忍耐，他的目光如雕像般堅強，外套在海風的拉扯下沙沙作響，沒人知道他內心是怎樣的感覺，或許不遠處波濤洶湧的大海就是他內心的反應。他就這樣坐在那裡一直坐到黎明，黎明破曉前張巧巧站在了他身後，用自己修長的胳膊從背後將他緊緊纏繞，她在他耳邊癡癡地說：「我知道你在等她電話，可她不會給你打的，她現在那麼幸福，早就把你忘記了，當初你窮她離開你，去找有錢的男人，這種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等……」

　　張巧巧還想說什麼，只是她身下的蘇楊突然像頭髮了瘋的野獸將她摔倒在地，蘇楊撲到張巧巧身上，左右開工一口氣抽了她20個耳光，然後目露凶光，對這個被嚇壞的女人狠狠地說：「你要是再敢說她一句壞話，我就殺了你！」

　　張巧巧無可遏止地痛哭起來，自從他來到楚水生物，成為蘇楊秘書以來，蘇楊對他是百依百順，寵愛有加，蘇楊仿佛可以容忍她所有的無知和驕橫，看她的目光永遠是那麼愛憐，無論到哪裡都會帶上她，兩個人的時候蘇楊從不像自己老闆，更像貨真價實的男朋友，張巧巧知道這一切只是因為自己長得像另一個女人，一個自己老闆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所有的榮譽和財富都是因為蘇楊將她看成了她的替身，張巧巧不服氣，她不愛蘇楊，她只是不想看到自己成為別人的影子，所以她努力討好蘇楊，精心照顧他的生活，像他真正的女朋友一樣，她以為自己成功了，成功取代那個女人在蘇楊心中的位置，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太天真，太可笑，在他心中，根本不可能有人代替那個女人，永遠都不能。

　　張巧巧趴在地上痛哭，嘴角流出鮮紅的血，她的長髮披散在臉上，隨著哭泣聲急劇抖動，她一邊痛哭一邊沖著背對著她的蘇楊大喊：「我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我有什麼不如她？為什麼你那麼愛她，就不能愛我？」

　　蘇楊緩緩回過頭，一字一句對她說：「你不配我去愛，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女人配我去愛。」

　　第二天一大早，蘇楊就向組委會道別說公司發生重要事情需回去處理。在海南飛上海的頭等倉裡，蘇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很快他在夢裡回到了1985年的夏夜，那一年他還是個8歲的孩子，他和張曉光說我們是好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旁邊的陳小紅開心得跳了起來，他趁張曉光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找陳小紅，對她說：「小紅，我喜歡你，我長大了要娶你。」接著他又看到了白晶晶，白晶晶對她羞澀一笑，撲進他懷裡說：「不要你離開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他還看到了馬平志，看到了李莊明，看到了麻杆和張勝利，所有消失的面容都無比鮮活地在他夢中出現，他們歡聲笑語，放聲歌唱，一起編織著美麗的青春年華。

　　就這樣，這個28歲的男人在睡夢中時而微笑，時而皺眉表示苦惱，而在夢的最後他突然用手蒙住臉「嚶嚶」地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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