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吻醒的惡魔(64)

六十四

　　後記

　　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從醒來的那一刻就一直這樣堅信著。我的出生就是一個秘密，雖然談不上驚天動地，可確實隱藏著那麼多的悲哀與無奈。當這個秘密有一天被揭曉的時候，我不清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我以為自己會欣然接受上天安排的一切，我以為自己會在心裡默默的記住柯泯文這個名字，我以為自己會漸漸淡忘「泯凡」這兩個字，可是``````我卻做不到。真的，我曾努力過。可是我還是很想做回自己。

　　是詠兒把我召喚回來的吧？我一直那麼覺得。她的唇瓣帶著雨後的溫暖和清香，我就那樣無法拒絕的被吻醒了。我看到了她充滿驚喜的目光和眼淚，她輕輕的喚著：「泯文，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多想告訴你，我的弟弟——柯泯文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而我只是個與你從未見過面卻無數次幻想著能夠來到你身邊的男孩。我多想大聲的告訴你我的名字，我是柯泯凡！是從出生就被宣判了死亡日期的人！感謝泯文，也感謝你。在孤獨寂寞的童年時光裡，幸好有你們。我的兄弟以及``````我從來沒有見過面的朋友。

　　詠兒那麼依戀泯文。自從我進入她的生活之後耳邊無時無刻不在迴響著那些我不曾經歷過的往事。詠兒把它們深記在了骨頭裡、血液裡、身上的每個細胞裡。她總是一臉詫異的望著我，閃動著那雙晶瑩清澈的眸子問：「泯文，難道你全都不記得了嗎？」她很失望吧？在她失望的同時我感覺到了冰冷徹骨的絕望。這樣好嗎？這樣真的好嗎？就以泯文的身份繼續生活下去、隱瞞下去，難道我未來的人生就要如此度過嗎？

　　是我的生日。也是泯文的。詠兒忙得暈頭轉向似乎忘了這件本該很重要的事。突然很想念死去的父母和兄弟。我一個人來到墓園，天陰沉沉的，我有種透不過氣的恐懼。

　　童年裡只有一些殘缺不全的快樂，我努力的把它們拼湊在一起。可我始終是孤獨的，在漆黑的夜晚裡默默祈禱著奇跡的到來，哭泣顯得那麼無力。是泯文的心臟讓我重新點燃了生命的火光，然後在之後的八年裡我沉睡了，仍然是一個人孤獨的沉睡著。現在我還是那麼孤獨嗎？難道我的奇跡就是用父母兄弟的生命換來的嗎？沒有了家庭和一切，我活著又有什麼用？而此刻站在這的我``````又是誰呢？

　　眼淚。寂寞。絕望。我的痛在看不見的地方撕絞著血肉模糊的傷口。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詠兒竟然在快到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沖進我的房間，興沖沖的把蠟燭插滿蛋糕，她說：「泯文，真的很抱歉，我居然忘記了你的生日。可現在還來得及，是吧？」還來得及嗎？我的傻姑娘，是你讓我冰冷的心慢慢融化開來。那些跳躍的燭光仿佛讓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我不再是一個人孤獨的面對一切，幸好我還有詠兒，幸好是不是？

　　我們從吵吵鬧鬧變得相互瞭解。在八歲的時候我就盼望著可以和詠兒成為朋友，現在終於實現了。可是這個秘密又能隱瞞多久呢？隨著瞭解的加深，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越發擔心起來。詠兒一定注意到了我的漏洞擺出吧？她那麼喜歡泯文，能夠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嗎？

　　我該怎樣面對自己的感情呢？

　　我是喜歡詠兒的吧？

　　可我是柯泯凡，並不是那個給詠兒留下幸福快樂回憶的泯文。我要怎麼辦才好？

　　也許這並不能算「東窗事發」。可當這個一直壓在我內心的秘密終於公佈於眾的時候，我卻有了前所未有的暢快感覺。詠兒，堅強起來好嗎？我知道這樣對你來說太突然、太難接受，可是我希望你能夠闖過這一關。原諒我只能悄然離開，也許這個時候我不該出現在你面前。這段時間是屬於你和泯文的，我願意默默的守在你的身邊。這是我唯一能夠為你做的。

　　橫浜這是我生長的地方，伊勢佐木町廣場更是留下了我無數次徘徊迷失的足跡。詠兒竟然選擇來日本，她要做什麼呢？歐陽伯伯偷偷替我準備了機票，我只跟著詠兒一起來到了我出生的地方。這裡留下了我寂寞的童年時光。婆婆顯得更加蒼老了，不知道當我重新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是否還記得我？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在這裡我竟然遇到了柰子，自從八年前從醫院分手之後我們便再也沒有相見。她出落成了美麗的女孩，可還一眼就認出了我。

　　「泯凡！」很久沒有人這樣稱呼我了。做回自己的感覺真的很好，我微笑著走過去與朋友擁抱。在橫濱的這幾天我一直住在柰子家，我告訴她發生的一切，並偷偷帶她去看詠兒。柰子說：「泯凡，她是個漂亮的女孩，你們會幸福的！幸福要靠自己去努力爭取，知道嗎？」

　　努力爭取？我能嗎？我真的可以這樣做嗎？

　　從日本回來我想了很長時間，可還是沒有勇氣去見詠兒。直到尹薇帶著黃凱奇和陳悠遠來找我。那兩個暴力的傢伙不由分說就打了我幾拳。

　　「你想做一輩子縮頭烏龜嗎？身為男子漢的志氣跑到哪裡去了？」

　　面對質問我大夢初醒。是啊，我已經做回了自己，為什麼不能以柯泯凡的身份重新去和詠兒相見呢？我就是我，我是柯泯凡！我從八歲那年就找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孩，如今我終於可以鼓起勇氣出現在她的面前了。詠兒，我們重新相識好嗎？我是泯凡，你認得的。是吧？

　　泯文，你在天堂還好嗎？

　　很抱歉現在才知道你離開的消息。

　　可是我始終堅信著，不管你在任何地方，我們都會相見的。

　　就像那些美好回憶的存在，他們就是你來過這個世界的證明。

　　我會永遠永遠珍藏下去``````

　　不管上帝是否願意，我都會把你留在我的身邊，

　　因為你的心在泯凡的身體內那麼有力的跳動著。

　　泯文，謝謝你來看過我。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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