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吻醒的惡魔(28)

二十八

　　我突然有些心疼。這種感覺我似乎經歷過。在泯文昏迷的那段時間，在我慢慢長大的那八年裡，每次看到他白皙的臉孔近在咫尺，總讓我有種在漆黑的房間裡找不到方向的感覺。於是我像困獸一樣四處衝撞著，甚至頭破血流。因為我被一種叫回憶的東西囚禁了太久，所以當泯文真正醒過來之後，我愈加迷惑了。在陳悠遠的心裡也深藏著很多回憶吧？那些屬於他和父親相依為命時的記憶。後來這些記憶中漸漸闖進其他人的時候，他才會措手不及和逃避。

　　我拉住陳悠遠的手，輕輕說：「我們做朋友吧。可以嗎？」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

　　尹薇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窗邊癡癡地看著泯文和秋秋的身影，後來大門口傳來聲音，電話鈴便響了起來。

　　「詠兒。」

　　「是我。薇薇，你生氣了嗎？聽我給你解釋好不好？其實……」

　　「先聽我說，詠兒，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知道？」

　　「是的。」電話那頭的聲音稍稍停頓了一下，隨後再次響起，「我很感謝你，詠兒。自從認識你之後就一直受到你無微不至的照顧，你真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特別是當我知道自己喜歡陳悠遠的時候，你想盡了一切辦法來幫我。但是我卻總是像個弱者一般站在你的背後，有的時候我真氣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軟弱！」

　　「薇薇，怎麼突然說起這些了？我們是朋友啊，朋友之間沒有必要道謝的。」

　　「聽我說完，詠兒。上一次我的確因為看到你和陳悠遠親密地在一起吃過醋。後來我偷偷想了很久，突然發覺自己對陳悠遠的愛慕有些莫名其妙。而且我更加發覺我們倆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們的性格相差得南轅北轍，像我這種遇到事情只會哭鼻子的女生是不配呆在陳悠遠身邊的。只有你，只有你這樣開朗堅強陽光的女孩子才真正適合他。」

　　「你還是誤會了是不是？我和陳悠遠只是好朋友啊，我和很多男孩子都是朋友，因為我的性格就是這樣的。所以你千萬不要當真，我怎麼會喜歡陳悠遠呢，我喜歡的是……我喜歡的是……」讓我怎麼說得出口？難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還在對泯文念念不忘嗎？讓我如此牽掛如此難以釋懷的是曾經那個一臉溫柔的小男孩還是現在的大魔王？

　　「你也發現了嗎？詠兒。」

　　「什麼？」

　　「自己的彷徨啊。其實你和我一樣，對於自己的感情一直都迷惑著。一度那麼肯定的事情如今卻變得搖擺不定了。你真的喜歡泯文嗎？」

　　「我……我不知道。薇薇，不要再問了。我很難過。」

　　「我會試著改變自己的性格的，我會試著堅強起來，以後像你那樣生活。詠兒，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真的很羡慕你，真的真的很希望能夠變成你那樣。你是我的目標，我喜歡擁有堅定信念的你，所以……」

　　「所以我會永遠都像以前那樣的，對不起，薇薇，讓你擔心了。」

　　「我們是好朋友啊。」

　　「是的。」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感動了，我居然哽咽起來。重新打起精神之後我突然想到，「對了，黃凱奇……」

　　「詠兒，以後不要總是擔心我的事情了。從現在開始你要認真考慮自己的人生和感情，我們都去順其自然地找到真實的自己好不好？」

　　「好。」我握緊聽筒努力點了點頭。這真的是尹薇嗎？這才是我真正希望看到的吧。

　　月光下平靜的草原閃爍著迷樣的光彩。微風吹拂著草地發出神秘的歌聲。我赤著腳迎著若隱若現的星斗一路奔跑著，汗水流過臉頰猶如春雨灑落後的清爽。是誰？是誰在輕聲呼喚著我的名字？

　　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劃破夜幕的安詳，白皙的面容恍如昨日。

　　「詠兒，你還好嗎？」泯文微笑著，嘴角揚起的弧線優美而動人。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在空氣中游走，像是要抓住什麼卻又無能為力。

　　我突然有種悸動，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八歲那年的酒會上。我牽起裙擺與泯文翩翩起舞，那夜有著童話般的美麗。我笑著。泯文也笑著。只有高高懸掛的月兒見證了兩顆純潔的童心。

　　泯文朝我用力擺著手。

　　我焦急了，赤著腳一路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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