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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十七、被窩是青春的墳墓

  寫在前面

  當我晚上聽著安靜得不得了的大提琴曲Paganini:maurice gendrom,間隙之中聽見十月的風在飛舞,以及南方秋天的夜晚裡無比肅殺和淒戚的雨,手邊的電話響起來,有著初中同學的問候,我溫暖感動地不敢去接。常常在這種時候有時光飛回流轉的錯覺,心疼得讓我想落淚。在短短的國慶假期回到家,此刻躺在兩年前曾經無比厭惡的這張床上。我清晰的記得那些不眠又不醒的日子,像是一幅塞尚的油畫,灰暗而斑斕,淩亂又優美,沒有定義只有展示出來的傷口和甜蜜。在經歷了一個人的孤獨生活之後,忽然感到自己以前對「離開」這個概念的誤解有多麼的盲目和荒謬。那個對家庭有著深刻誤解和怨恨的孩子,那些光線明明滅滅的回憶中的風景,以及這一去不復返的時光,都離我遠去了。我開始學著去追悼它們,並試圖為它們重新安葬一次,樹一尊華麗的墓碑,以紀念我的一些失去。

  在這個無比清冷的十月,我又看見我曾無比熟悉的,我家書房的天窗外的那塊鉛灰色天空,飄零的雲朵,流瀉的星辰,還有沉沉的黑夜。我想起我十五歲守著它們走過來的路途,如此顛簸。我知道我今天的妥協是建立在那些疼痛之上的,這是兩種不同形式的勇敢,青春期特有的不安:前者決定不顧一切地去不顧一切,後者決定不顧一切地去顧及一切。我終有今天。當我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忽然抬起頭,感到頭髮被風吹亂並深深地掩埋了我的眼睛,單薄的衣服絲絲透著寒冷,笑容開始悲涼並且含蓄……我站在了一個預知的終點和另一個不預知的起點上。疲憊的長跑永無終止,我們都是荊棘鳥,一生只停下來一次,那是死亡的時刻。

  《青春無悔》裡說,成長是憧憬與懷念的天平,當它傾斜得頹然倒下時,那些失去了目光的夜晚該用怎樣的聲音去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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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很多個這樣的晚上,晚春時節的夜晚裡漸漸彌散開來的暗藍色天光會隨著很舊很舊的風迅速變濃。我在燈光煞白的教室裡看書和做題,抬起頭來眼睛會因為疲勞而出現幻影,那種一條一條的刺痛的影像,然後埋下頭繼續做,心裡面什麼也沒有。

  周而復始,周而復始,每一天都時一模一樣的。我記得剛進高中時,一個又高又漂亮的女孩兒對我說,被窩是青春的墳墓,隨後是她放肆的笑聲。這句話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腦海裡一直沒有忘記。

  我已經離開家了。這個學校一到週末,所有的孩子都提著大包小包回家,他們的父母殷勤地為他們敞開本田車的門,拎過包牽上車。

  我收拾好東西回寢室,安靜地生活著,安靜到有風的下午,我站在運動場的看臺上眺望黑色欄杆之外的郊區,瘦而好動的男孩,小飯店寫著錯別字的招牌,垃圾車轟轟得碾過去。常常一直站到天色漸晚,天空中出現絕美的雲霞,我才離去。風卻一直留在那裡,廝守著有時候我疼痛的記憶驚惶擠出的一滴眼淚,花朵一樣搖曳著。

  有本書上說,寂寞就是你有話想說的時候沒有人聽,有人聽的時候你無話可說。

  2003年,在秋風恰至的時候我在無盡惶惑之中進高二,文科。

  同桌是個很不簡單的孩子,曲和。年級裡很有名,看了許多書,把自己的文字打成漂亮的印刷體,大本大本的放在身邊,有著天真的笑容。還有許許多多的文科生,非常勤奮向上我看著都感到害怕。

  我一無所有了。當我開始決定好好地找飯吃,我就放棄了所有的追逐。犧牲了很多自由去換取另一個自由,最終得不償失的後果讓我不堪一擊,我既寫不出讓老師們可以不吝嗇分數給予的高考八股,又寫不出我期待的表達柔軟而精緻的文字,最終庸庸碌碌淡淡然然悲悲戚戚地被遺忘,我看著它們,心疼如刀割,淚水久落不下。

  曲和是前衛少年雜誌的記者,有大疊大疊的樂評雜誌和大摞大摞的CD,寫大篇大篇有意思的東西,看大本大本的哲學書比如那本不是人看的薩德的《存在與虛無》。我覺得我一無所有,我買不起那輛義大利產的概念車,買不到我想要找的電影《夜幕低垂》,我站在聲色犬馬火樹銀花

  寶馬香車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在夜晚熙來攘往的人群中看著店子櫥窗裡的一件很傑作的上衣,色澤華麗沉靜一如我過去的年年歲歲,裁剪異常精彩,我看著1588的價碼,望而卻步的心情就像我初次面對感情時的膽怯。我買不起,得不到,如此而已。

  站在還有兩天就滿十七歲的無名悲哀上,我感到我塗抹著悲劇色彩的生命被陰影吞噬,就像一部分少年,惶惑,並一再懷疑。

  我開始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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