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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詢問,他的神情也很清醒,但許盈就是覺得不大對。他的臉色並不太紅,但他的掌心很燙,牢牢抓住自己一隻手,他湊過來說話時帶著些微的酒氣,讓她察覺到他酒酣耳熱的狀態。

  「要吃。」快快填飽肚子,迅速把他轉移回家,她一介弱女子,絕對絕對架不動他。

  還好還好,他是走回來的,不是靠她攙回來或架回來的,他神志清晰,腳步也沒有踉蹌。

  但是,許盈知道,他是有些醉意的。

  「活該啊,誰叫你逞強,那是四杯白酒,又不是四杯汽水,人家說罰,你就當仁不讓啊?」

  良久,聲音從她肩窩傳出,帶著模糊輕笑:「喝一半,灑一半,是對付敬酒的妙方良策。

  「啊……好奸!」她想想,反駁,「你哪有灑一半,明明只灑了一滴滴好不好,唔……你就不會手再歪一歪,或者拿杯再急一點,這樣保證送進口裡的酒只有原三分之一。」

  「嗯,下回就有經驗了。」

  「下回?你是說下午這場?我看算了,你還是在家睡覺,我自己去好了,反正是我的同學,你又沒見過。

  「不要緊,我沒醉。」

  還說沒醉,沒醉能抱著她在沙發上坐了半個小時,居然連姿勢都不換一下?

  她是非常喜歡和他親昵相擁的感覺,可是,拜託,這樣抱法,還抱這麼久,她的腰很酸啊!

  她輕輕挪一下,再挪一下,還是不舒服,「哎,我很重的,你放我下來好不好?」

  「不好。」

  哇咧,他他這什麼語氣?居然……撒嬌?

  許盈無語問蒼天,是哪本小說裡寫的:要看一個人的真性情,讓他(她)喝點酒,在他(她)有點醉又不太醉的情況下,就是他(她)最可愛的時候。

  可是,阿彌陀佛,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撒嬌,好像很恐怖哎,如果是鐘辰皓同志的話,她就更想去撞牆了。

  「我真的很重哦!」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她要減肥!

  「不重。」鐘辰皓抬頭看她,眼瞳深深。

  許盈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那是一種很深的眼神,深到近乎纏綿的地步,他真正清醒的時候,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一個平日和煦性情的人,一旦展現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尤其像這樣,靜靜凝視著,如此近如此深切地看著她,那種沉溺而微顯失控的神情,讓人隱隱害怕,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擁抱他。

  他太穩健太從容,平時多是家人兄長式的照顧體貼,縱是親密舉動,她愛鬧,他又包容,便總覺是一種親昵溫馨的氛圍,而不像戀人間本該有的情潮湧動的感覺。所以,許盈偶爾會疑惑,他是不是單身太久了,到了適婚年齡不得不考慮時,便順手抓了和他走得還算近的自己同他做伴?從不覺他有多愛自己,他連一句「喜歡」也不曾說過,可是這樣的相處就很好,她滿足,且覺得幸福,便沒想過追問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只要自己喜歡他,就夠了。

  現在,他這樣……很有「愛情」意味地看著自己,眷戀的、愛惜的、溫柔的、深情的神情,都不像他了。

  一個陌生的鐘辰皓。

  讓人不知所措,又怦然心動。

  是不是相處久了,習以為常的依戀與呵護模糊了愛情的界限;還是,這世上的愛情本就萬般千種,這樣淡如流水如同親人般,就是他與她之間的愛情。

  不過,許盈考慮更多的是:他會不會一時難以自製,把自己扔到床上去?

  酒後亂性的例子層出不窮,電視劇都是這樣演的。

  果然,他拉低她,吻她的唇,深深淺淺地吮吸。

  真、真的獸性將露了?男人啊……

  許盈眼睛縹著窗戶兩側的白色鏤空繡紋窗紗,在陽光下閃著細微的光,被風拂得一飄一飄。

  他把自己放下了,然後壓在沙發上,繼續纏綿。

  啊好矛盾,好掙扎!

  說實在的,她對……那種事真的有一點點點的好奇,好想嘗試一下哦!可是婚前越軌行為導致的不良後果也很多,社會新聞裡天天上演,她還歎息那些女孩子不會愛護自己珍惜自己。現在才知道,對於喜歡的人,在情動的時候推開對方,有多麼困難。

  啊……他解開她衣服了,吻上她頸子,漸漸向下蔓延——

  她承認,很舒服,還有一種隱隱掙扎的期待,那……她、她都二十五六歲了嘛,又是很親近很喜歡的男朋友,按正常心理和生理發展來說,渴望兩性接觸也不足為奇嘛。

  可、可是,現在不踢他下去,豈不是鼓勵他繼續?她很傳統的,又保守又含蓄,怎麼可以這樣不知羞!激情過後冷靜下來,他說不定會立刻抓自己去註冊,她還想享受一下單身的自由逍遙,還要對「結婚」這件事加強心理建設,怎麼也要明年再說。

  而且最危險的是,那個什麼什麼不可預料的,萬一不小心中標,她連結婚都沒做好準備,更別說做媽媽,還是未婚媽媽……

  矛盾啊……掙扎啊……

  「砰」的一聲響,嚇了她一跳,然後又是連續幾聲不斷的敲擊聲,好像誰家在砸牆裝修,聽不出樓上還是樓下。

  鐘辰皓伏在她身上不動了,像是被這幾聲巨響震醒,很久很久,在她胸前傳出一記深長的歎息。

  然後,將她衣服整理好,拉她起來。他仍是有些懶懶的,但那股侵襲而炙熱的氣息退去了,看他神色笑容,就知已經恢復了平日那個溫和且安全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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