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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我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是覺得自己好笑,在這個陽光發燙的夏天的一個中午,忽然就成了一出荒誕劇的女主角。

  小羽沒再說話,一把抱起了我,徑直走到宿舍樓背陽面的空地上,才放下我,然後脫掉了他的鞋子,俯身把兩隻大鞋套在了我的腳上。完成了這一連貫的動作,他站直身子,拍拍手,輕鬆地笑著說道:「嗯,這下好了。小可,你先套我鞋子回寢室換雙鞋子吧。我不喜歡你把自己弄得像醜小鴨。」

  我看著剛才被抱起時,自己的髒鞋蹭在他白T恤上的痕跡,下意識地伸手拈起那塊污漬,輕輕說:「對不起。」

  我眼睛有些潮濕,不敢再抬眼看小羽。這場鬧劇裡,最無辜的人是他,他固執地用他的溫情和堅持在努力圓滿著自己的愛情理想,這沒有任何可笑的地方。

  小羽拉住我的手,輕聲說道:「小可,別道歉。是我來得太莽撞。不過,我知道我會等到你的。我們不要柏拉圖式的愛情。」

  我看看自己腳上的鞋,想起少年時代的蘇格,也曾把我當白天鵝一樣維護著。如果當時他不選擇離開和距離,那今天的我們會是怎樣……起碼被真相輪番轟炸時,我不會害怕再見嘉茗。

  我抽回了手,對小羽說:「你等我,我上樓換鞋。」

  走回宿舍樓大門,我回頭看了小羽一眼,他穿著白色棉質襪子,站在那裡沖著我揮手。這樣一個面容乾淨,笑容坦然的男孩,他的內心應該明亮如鏡。可伶如果勇敢地站出來,那麼他們是否會幸福呢?

  推開寢室門,撞見可伶正趴床上哭,眼淚鼻涕已經打濕了一大塊枕巾。她見著我進來,慌忙拉起衣擺,在臉上胡亂擦。

  我坐在她身邊,從床底拿了雙乾淨的鞋子出來,一邊穿一邊對她說:「可伶,你這麼在乎他,何苦還把他往別人身上推。」

  可伶沒看我,反駁了我的話:「小羽現在遇見的是小可。不是你,也不是別的女人。」

  我把鞋子還到小羽手上,對他說謝謝。

  他蹲下穿鞋,抬頭問我:「真要表示謝意嗎?那陪我吃個飯吧!」

  我答道:「小可遵命!」

  他起身拉我的手,卻被我條件反射地迅速縮回。

  小羽表示歉意地笑笑,甩甩手臂,說道:「你吃午飯了嗎?想吃什麼呢?」

  我說去學校對街那家麥當勞吧。

  我和小羽過馬路的時候,我走在前面,一副地主模樣給他帶路。快上人行道的時候,我回頭對小羽說:「你看,前面到了。」

  這時,一輛摩托車從我面前擦身而過,小羽在身後伸手攬住我的肩膀,順勢把我往後拉,靠在他的懷裡時,我感覺到摩托車的觀後鏡擦過我的衣擺。

  我長長地呼出口氣,抬手,試圖拿掉小羽還緊摟在我肩上的雙手。我說:「小羽,謝謝。現在沒事了。」

  小羽並沒有鬆開我,反而加緊了手的力道,把臉埋進我肩頭的長髮裡,感覺到他的呼吸沉重而且急促。

  我開始掙脫,說道:「小羽,別這樣。放開我。」

  小羽在我耳邊說著:「小可,小可,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會失去你。」

  我被這話驚住了,原來一次小意外,可以讓一個在愛的人這樣深深的顫慄。我忽然想起那個黑暗的樓道裡,和我緊緊相擁的嘉茗,他是否也曾為我這樣焦慮擔憂過。

  七年之前,我和蘇格分離,他不會知道,我是因為脖子上那道喪失貞操的傷疤而逃避,他卻在自責著自己佔用了我的父親。我們對彼此分離的原因從不坦白,這樣各自承擔,要怎麼安慰?我設想著,如果一開始,蘇格要離開前,就告訴我他的媽媽要帶走我的爸爸和他,也許,我們更加貼近,也許,從此分化軟弱。蘇格是想保護起我,不讓我知道陰鬱的真實,可是生活的侵蝕是無孔不入的,沒有絕對的安全,所以我們對可能發生的失去和侵害誠惶誠恐。這樣的害怕,無時不在心裡冒出,要怎樣緩解和表達。

  嘉茗和小羽不同,一個內斂,一個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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