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瑪奇朵(5)_學達書庫

五

　　其中一類是各院系裡的學生會團委的各個部門各種職位的競聘會，吸引許多新人老輩明爭暗鬥，花費腦力財力無數。另一類是學生社團招收新人，眾多有夢想有追求的新生紛紛尋找屬於自己的舞臺。我是一概不去問津的，想想日後畢業要出校門工作，不得不面對的繁多人際關係和社交應酬，又何必現在急於體驗。

　　有誰曾想到，把所有精神細胞都揮霍在這校園裡後，將是不知所謂的麻木。麻木地走走停停。

　　這天在食堂吃了晚飯出來，正好撞見小艾，便一同走回去。路過新教學樓時，竟聽到有音樂聲，隨即看到門廳裡擠了不少人。小艾拉著我過去。原來是學校的FEEL街舞社團的成員在做表演，表演者跟著音樂，很輕鬆地在跳。

　　當中有個染黃色頭髮的高個子男孩在人們圍成的場地中央做Breaking，隨著音樂做著準備動作，找到最適合發力的節拍後，下壓身體做了個排腿，緊接著一晃動側過身來，以左手撐地，手肘撐在小腹的側面，頭向下一用力，雙腿借勢順暢地抬了起來，一個漂亮的Freeze。很乾淨的動作，一氣呵成。他笑著站立在場中央，雙手各伸出拇指和食指，高舉過頭指著自己，看樣子他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這時從人群裡走出個穿著天藍色短袖T恤的男生，歪帶著棒球帽，把剛完成動作還在得意的那個男孩推了出去，然後轉身環指圍在四周的人群。新的舞曲剛開始，身體就迅速地做出了反應，以Toprock開場，簡單直立的動作和走動擺腿後，突然左腿後撤並以左手為支點撐住身體，身體向左傾斜，腿在後面劃了一道弧線的同時右腿向上踢出，兩腿很快到了身前，支撐點換成了右手，雙腿後擺雙手撐地，一提氣，變成倒立狀，借著旋轉的趨勢以右手撐地轉了四周之後，身體順勢輕快地落下，彎曲右腿在左腿上面，雙腿也同時落地，毫不費力。

　　這套漂亮的Thomas接1990立時引得全場鼓掌叫好。幾個旁邊圍觀著的跳舞的孩子沖上前來，搶下他的帽子，幾雙手胡亂地撥弄他的頭髮，嘴裡歡快地喊叫著，同伴的出色讓他們感到興奮。路過的老師一邊走著一邊回頭驚異著這份放肆的快樂，甚至離開了段距離，還接連搖頭。人群裡，也有的人低下了頭，望著腳尖，似乎能聽到他們心頭的那聲歎息。

　　令人欣賞的東西也可以讓人感到極度自卑。那些不選擇欣賞的，繼續麻木自信著。

　　這時保安趕來了，要趕人，說他們在校園內非法集會，公眾場合製造喧嘩。大家都笑。那群穿著張揚的孩子拎起答錄機，把音量開到最大，歡呼著從保安面前跑過，十分可愛。

　　小艾也擠上去領了兩張報名表遞一張給我，興致很高地說，看上去不錯，很年輕很時尚，我們也加入吧。這週末就開始訓練了。

　　我沒伸手接表格。搖頭，道：「支持你去，我是跳不動了。」

　　小艾說：「你是心比身體先老了去，別說大學四年你打算做冰山哦。」

　　我尷尬地笑。

　　接下來，小艾每晚都在客廳裡放節奏感很強的音樂，跟著蹦蹦跳跳，扭頭聳肩的。看來他們社團開始訓練了，從基本步法和培養舞感開始。小艾跳得很認真，表情很到位，渾身散發出強烈的表現欲。我有時整晚就站一旁看她起勁地跳。後來忍不住多話了。

　　小艾，這個動作感覺不對。下蹲時是雙膝向內彎曲併攏，跳起雙腿交叉落地時，膝蓋是要打直的。你試試。不然活像小丑致謝的架勢。

　　小艾停下，讓我又說了一遍，然後嘗試著改正動作，聰明如她，三兩下就把動作的感覺跳出來了。她抱住我又笑又跳。這就是跳街舞的樂趣了，過程再辛苦，但每學會一個動作所帶來的成就感和欣喜都是無與倫比的。

　　小艾用胳膊輕輕環住我的脖子，作威脅狀，問道：「喜樂，是行家啊？別搖頭，快招了吧。」

　　我只好實話實說：「高二那會兒斷斷續續玩了一年吧。」

　　小艾鬆開手，又問：「那報名時候喊你怎麼不一起去？」

　　我說：「這個圈子個性十足，情感表達太絕對和洶湧，有點怕怕。而且跳舞這事，一旦停下，再去做，感覺差很多。」

　　小艾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她說：「藉口。你有偏見。我們團長就不錯，性格很好。」

　　我點頭，說：「是嘛，你是新人，沒競爭的。」

　　「不管那些，反正你以後就是我的獨家教練了。」小艾又摟住我，開心地笑著。

　　我週末常去看小艾他們練舞。就在學院活動中心大門口，對著巨大的玻璃門，一幫人挺投入地跳著。小艾在前排跳，臉上洋溢著她那個年齡該有的自信和激情。其實快樂也很簡單，就是忘情於自己喜歡的事情中，不多想其他。

　　我看到小艾嘴裡時常表揚的FEEL舞團的團長耗子，他是機電系大二學生。不知是否和他所學專業有關，他總給人冷靜內斂的感覺。穿簡單的T恤和闊腳褲，頭髮有些長，垂順地貼著腦袋，遮住眼睛，即使和熟人說話，也習慣低著頭。他的舞跳得很好，教人的時候很有耐心，看得出他是真的熱愛街舞。耗子跳舞的時候極專注，從不分神去看旁邊為他尖叫喝彩的女生。他很認真，沒有做秀的成分。我覺得看他跳舞是種享受。

　　十一月初的那個週末，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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