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悲傷逆流成河 | 上頁 下頁
七十五


  171

  老師剛要轉身繼續上課,易遙又突然站了起來,她翻了翻詞典,然後轉過身用響亮的聲音說:「唐小米?這上面寫著唐小米。唐小米,是你的書吧?」

  易遙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等待著唐小米接過去。

  那一刻,唐小米覺得伸向自己的那本詞典,就像是一吧閃著綠光的匕首。而前面易遙那張凝固著真誠笑容的臉,像一個巨大的黑洞一樣吞噬了所有的光線和聲音。

  如果易遙在把詞典伸向唐小米的那一刻轉頭看一看的話,她一定會看見在自己身後的齊銘,他望想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漏風的房間裡燃燒的蠟燭,來回晃動著,在最後的一瞬間熄滅下去,化成一縷白煙消失在氣流。

  172

  黃昏的寂寞而溫暖的光線。

  嘈雜的放學時的人聲像是海水一樣起伏在校園裡。

  風吹著樹葉一層接一層地響動而過。

  沙沙的聲音在頭頂上一圈一圈地蕩漾開來。

  齊銘擦過易遙身邊的,看也沒有看她,徑直朝走廊盡頭的樓梯走去。

  易遙伸出手拉住他的衣服下擺。

  173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過分?」易遙望著轉過身來的齊銘說。

  「過分?」齊銘的臉被夕陽覆蓋著,有一層昏黃的悲傷的色調,「你覺得僅僅是過分而已嗎?你這樣和她們又有什麼區別。」

  齊銘背好書包,轉身走了,走了兩步回過頭來,「你不覺得其實你自己,也是很惡毒的嗎?」

  在還是很小的時候,大概小學四年級。

  有一次在學校的遊園會上,齊銘和易遙一起在一個撈金魚的遊戲前面玩耍。易遙探出頭去看魚缸裡的金魚的時候,頭上的髮夾突然掉進了水裡。

  齊銘什麼都沒說,就挽起了袖子把手伸進魚缸裡,在水底摸了幾下,就撈出了易遙的髮夾。

  那個時候是寒冷的冬天,齊銘的受臂從水裡抽出來的時候在風裡被吹得通紅。

  而現在,他也像是若無其事地把手伸進水面一樣,在無數詞語組合而成的汪洋裡,選擇了這樣一枚叫做「惡毒」的石頭,撈起來用力地砸向自己。

  174

  易遙把書一本一本地放進書包裡,扣好書包扣子的時候覺得臉上很癢。她抬起手背抹了抹臉,一手濕答答的眼淚。

  易遙飛快地抓起書包,然後朝學校門口用力地奔跑過去。

  跑到停放自行車的車棚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推著車子出來的齊銘。還有站在他身邊的顧森湘。

  易遙站在齊銘面前,擦了擦汗水,沒有絲毫退縮地望著齊銘的眼睛說:「我們一起回家。」

  不是「我們一起回家嗎」。

  也不是「我們一起回家吧」。

  而是「我們一起回家」。就像是背誦著數學課本上那些不需要被論證就可以直接引用的公理。自然而又肯定地說著,我們一起回家。

  易遙的手用力地抓緊著書包。

  齊銘低著頭,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看了看易遙,說:「你先回家吧。我還有事。」

  易遙沒有讓開的意思,她還是站在齊銘的面前,定定地望著面前的齊銘,抓緊書包的雙手微微顫抖著,沒有血色的蒼白。在那一刻,易遙前所未有地害怕,想上熟悉的世界突然見180度地水準翻轉過去,面目全非。

  顧森湘看著面前的易遙,心裡有些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的難過。她抬頭看了看齊銘,說:「要麼我先……」

  齊銘搖了搖頭,把車頭掉了個方向,朝身後伸出胳膊抓起顧森湘的手,輕輕地用力一握,「我們走。」

  曾經被人們遐想出來的棋盤一樣錯誤的世界。

  江河湖海大漠山川如同棋子一樣分佈在同一個水平面上。

  而你只是輕輕地伸出了手,在世界遙遠的那一頭握了一握。於是整個棋盤就朝著那一邊翻轉傾斜過去。所有的江河湖泊,連同著大海一起,所有的潮水朝著天邊發瘋一樣地奔騰而去。曾經的汪洋變成深深的峽谷,曾經的沙漠高山被覆蓋起無垠的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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