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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木漸淺少少地吸了一口可了,才小心翼翼地問:"……好久沒吃?"

  "因為沒錢啊。"芭蕾理所當然地說,"像我這樣的孩子,你覺得會有人給我零花錢麼?"

  這麼說來,自己好像最芭蕾的事情一無所知的樣子。就連她住哪裡,生日是多少,喜歡吃的食物,討厭的東西什麼的,完全都不知道。

  "你爸爸媽媽不會給嗎?"一問出口就後悔了,完全不經大腦的問題真是。木漸淺敲了一下腦袋,看來是因為自己救了芭蕾而被沖昏了頭了。

  果然,被芭蕾很鄙視地瞪了一眼,"你白癡麼?"

  木漸淺張了張嘴,又聽芭蕾說:"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樣爹疼媽愛沒事兒還可以犯犯脾氣撒撒嬌啊。"她換了個坐姿,把最後一口漢堡放在嘴裡,"一個月光零花就有好幾百,我真羡慕你。"

  木漸淺臉紅了一大塊,聲音小到不能再小,"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芭蕾抄起可樂喝了一大口,"你覺得委屈對不對?你會說,'其實我也有好多煩惱的'對不對?我明白,所以我更羡慕你。嫉妒得要死。"

  "沒有什麼好羡慕的。芭蕾你的爸爸媽媽呢,怎麼能讓你出來--"混字還沒有說出口,木漸淺已經咬到了舌頭。這些話是禁句,雖然芭蕾看起來沒心沒肺,都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可以被觸碰的地方。

  問出來,明擺著就是招人煩。

  而芭蕾之後的反應卻在木漸淺的意料之外。

  "嘿唉--他們啊。"芭蕾說,"他們啊。"

  木漸淺擰著臉低低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芭蕾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就很開心地笑起來:"有什麼對不起的,話說回來這種事沒有誰對不起誰。"

  "怎麼能這麼說?"

  "你不是好奇嗎?"芭蕾撐著桌子湊近木漸淺,眼尾一挑,"我告訴你好了。"

  芭蕾朝木漸淺眨了一下眼,用一種打趣的口吻說,我媽她啊,是個妖精。

  芭蕾說我媽那個妖精呀,連死都是死在男人床上呢!

  09

  小時候的事情芭蕾直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儘管她一再地想去忘記,像別的小孩子那樣去宣揚"我爸爸媽媽怎樣怎樣"。就像每當有誰這麼向她炫耀的時候,芭蕾都咬緊了嘴唇想把那個人教訓一頓。

  並不是在羡慕。唯一從中感受的,只是憤怒和委屈。

  就如同某天放學回家時候,屋子裡安靜得只有紙張和筆尖摩擦的聲音。

  父親是個看起來很老實的人,實際也正是這樣。那個老實的,笑起來很憨厚的男人第二天就徹底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那時芭蕾上小學一年級,是什麼都不明白又似乎都明白的年紀。特地跑去問母親,芭蕾把母親房間裡的粉脂味道嗆了三個噴嚏。

  母親說,芭蕾啊,從今天開始你就當你爸死了吧!

  母親說話時的表情被房間裡暈染的舊金色的光模糊得看不真切,只有嘴唇上兩瓣鮮豔的紅,像是抹了毒的蜜。

  父親的去向是後來才知道的。聽說和一個同樣老實巴交的女人結了婚,日子過得平靜且幸福。有一次芭蕾在街上遠遠地看見父親拉著一個陌生的女人走在一起,芭蕾忽然覺得喉嚨酸漲得難受,連上去叫一聲"爸"的勇氣都沒有。

  跟著母親整整生活了七年。

  其間搬了無數次的家,儘管學校沒給她留下什麼好的回憶,但芭蕾堅持不要轉學。

  就似乎這麼一次一次地輾轉,像是要把什麼一點點地抹消掉一樣。芭蕾固執地守著學校,從小學到初中,像是死死地拽住一段屬於自己的過去。

  雖然不是什麼甜蜜的東西,但總是屬於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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