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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木漸淺縮在樓梯間裡,聽著父母追出來,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著急得嘶啞的聲音,捂著發僵的腳趾,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有風從縫隙裡透過來,打在皮膚上又麻又涼。木漸淺蒙蒙朧朧地睡著了。

  --看,你們還是很愛我的。

  夢中的純淨原野裡,安靜的呼吸是花兒開放的聲音。

  05

  被父母找到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縮成一團的木漸淺被眼眶發紅的父親從樓梯間抱出來的時候,立刻聽到了母親混含著激動與歇斯底里的哭聲。父親的手很溫暖,溫暖到木漸淺想這樣一直睡下去。

  直到父親拉著母親的手安慰說沒事了回到家裡。

  "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媽媽為了找你跑了多少地方?"父親壓抑著怒氣,沉下臉來。

  木漸淺望著他不說話。

  "你爸在問你話呢!你倒是說啊!"母親的眼睛紅得像哭了很久的樣子,她站在背光的地方,聲音嘶啞,看不清表情。

  木漸淺仍然看著他們,不說一句話。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歎了一口氣,大手拂上木漸淺的頭,"快去上課吧,再耽誤就得遲到了。餐桌上有麵包,冰箱裡有牛奶,如果覺得涼,自己用微波爐去熱一熱。"

  木漸淺又看著母親,母親默默地發了一會兒呆,朝寢室裡走。

  十分平靜的場面,如果沒有之前發生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安詳。

  沒有預料中的狂風暴雨,有的只是細水常流的百爪撓心的煩躁不安。

  這樣的壓抑的粉飾過的平靜,就好像是在諷刺什麼一樣。

  "爸爸,昨天晚上我做夢了。"木漸淺說。

  各自行動的家長停下來,十分錯愕地望著她,眼神閃爍著不安。

  木漸淺像沒有看到一樣,用歡快的口氣說下去,"我夢到了十二年前那天的事情。"

  "漸淺……"父親張了張嘴,臉部的輪廓被昧在陰影裡,看上去有些沉鬱和驚惶。

  木漸淺心底痛快地冷笑了一聲,把父親的話打斷,"到現在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的,想忘也忘不了,爸爸只顧著自己的事業,連我被人帶走都不知道。那個機器好可怕,像怪物一樣朝我沖過來,我的手指……就這麼沒有了。沒有了。"

  父親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母親的眼神瞬間恍惚起來。

  木漸淺閉上眼睛,輕輕地說:"就那麼沒有了……好痛啊。好痛啊!"

  連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她頓住,走向冰箱,拿出一盒牛奶來,再回到餐桌,撕開麵包的包裝袋,就著冰冷的牛奶吃起來。

  冷牛奶順著喉嚨滑下去的時候木漸淺打了個激靈,像是一把綿密的針散在了柔軟的胃壁上。

  陰影中的父母都沒有動,甚至模糊到看不清表情。

  木漸淺如同嚼蠟般地嚼著麵包,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

  "芭蕾是我的朋友。是我從十二年前那一天到現在,唯一的朋友。"

  呼之欲出的暗示。一針見血的威脅。

  潛意識裡隱藏著的怨恨,都化作一語雙關的完美的報復。

  --看,這就是你們欠我的。

  在名為愛的龐大名義下的負罪感。

  請用妥協和無限的愛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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