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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白惜言許久沒有說話,只是長久地垂著頭,整個人好似被抽取了魂魄似的。

  現在說什麼都是沒用的,劉棉之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見苗桐揉著眼睛從視聽室走出來,就說:「那我先去辦事了,您不要多想了。」他此刻對苗桐湧現著說不出的羞愧,幾乎沒法面對她。當年沒能給她個公道,後來又自以為是地沒有提醒白惜言,好像今天的事情都是他對自作聰明一手促成的。

  劉棉之臨走時看苗桐的那一眼包括了太多內容,即使她並不知道他和白惜言在談論什麼,也能知道剛才他們談論的是讓人不會愉快起來的內容。

  她摸摸白惜言的頭髮,惡作劇般的用手指纏繞著,問:「官司要輸了,還是生意要倒閉了?」

  「那就讓它倒吧。」

  「要是倒了的話,我養你啊。」

  白惜言笑了笑,心裡非常甜蜜,也非常的疼。

  苗桐接著說:「我想去上班了。」

  「不行。」

  「為什麼不行?」苗桐甩開他的手,退後一步,煩躁地說,「你能把我一輩子裝你的貼身口袋裡嗎?」

  「你就再忍受幾天……就當為了我……」

  他看起來太疲憊了,她不忍心再逼他了。

  劉棉之去找吳小芳已經人去樓空,她租的公寓都退了,律師事務所也兩天沒去了。他覺得要出事,結果第二天卓月打來電話說他們在印刷廠的製版間看到《百姓報》新的一期的頭題:美女律師吳小芳說,源生不是救星是火坑。內容是記者與吳小芳的問答形式,她爆料自己從十三歲開始就因為漂亮而受到性侵犯,苗桐也是,因為苗桐更會討好白惜言,所以她表面上是被白惜言家收養,其實是一直保持著肉體關係。全篇都是胡說八道,要是明天上市肯定是滿城津津樂道的醜聞。

  劉棉之的第一反應是,絕對不能讓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發出去!

  印刷廠老闆和卓越關係很鐵,而且也不想得罪源生,從善如流地就把印刷給停了。

  第二天《百姓報》沒有貨鋪,第三天《百姓報》依舊沒有貨鋪,第四第五依舊……本市和鄰市所以的印刷廠拒絕接他們的單。而結果就是網路上充斥著源生用錢來買通印刷廠,妄圖掩蓋真相,爆料人吳小芳失去聯絡。而源生方面始終在開庭之前,不發表任何言論。

  而人們的興論也從剛開始的憤怒中清醒過來,開始懷疑《百姓報》這種單方面的言論並不一定是事實的真相。《百姓報》是一直發行量很低的報紙,而靠這個新聞銷量甚至超越了屹立不倒萬年老大的晨報。這不得不讓人懷疑這說不定是個損人利己的炒作行為。而吳小芳把通過這個事件提高了工人知名度,已經有節目開始想辦法聯絡她做主持人,民眾的同情和漂亮的形象讓她在幾天內成為炙手可熱的網路紅人。

  可奇怪的是,吳小芳始終沒出現,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

  在這期間法院開庭了,吳小芳作為《百姓報》的證人無法出庭,而苗桐卻出庭證明《百姓報》的報料人是誹謗。並且提供了自己在收資助期間的銀行帳號和初高中宿舍老師的證詞,苗桐學習期間並沒有外外留宿過。

  而對方辯護律師問:「苗桐小姐,請問你真的確定你的父親是死魚自己操作失誤嗎?請你對著你自己的良心回答。」

  苗桐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發誓,我父親的死跟源生沒半點關係,反而是白先生出於善心付了我母親的醫藥費還有我的生活費學費。」

  坐在原告席上的白惜言沒看她,這一刻他感受到了苗桐把自己的心臟硬生生撕裂的聲音。

  毫無懸念的勝訴,也是毫無懸念的失敗。

  面對媒體鋪天蓋地的洗白和讚頌,沒有人覺得高興。

  那天後苗桐每晚都夢見父母的臉,都是面無表情,像看陌生人一樣看她。

  苗桐最近嗜睡多了,他們雖在一個屋簷下,但是很少交談。

  白惜言不知道怎麼去打破這種尷尬的沉默,他已經不敢去擁抱她,也不敢去碰觸這種平靜,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要放她飛走的時候了。

  一直垂死掙扎的鴿子,她的血在他身邊塊要耗盡了。

  白惜言在書房開視訊會議,開完會從書房裡走出來看見苗桐仰面躺在地毯上,臉上蓋著早上送來的晨報。「怎麼能躺在地上?」白惜言跪下來掀開她臉上的報紙,竟是睡著了。看著這只毫無防備的瞌睡蟲,白天睡飽了晚上就瞪著倆大眼珠熬夜,他不禁覺得好笑輕拍她的臉,柔聲喊:「寶貝啊,不能睡了,醒醒吧……」

  苗桐臉上有了複雜的神色,極不舒服地要擺脫什麼似的,嘴裡無意識地囈語,竟在半夢半醒中說起夢話來了。

  白惜言覺得有趣,笑著把耳朵貼下去惡劣地柔聲誘哄著:「沒聽清啊,寶寶再說一次……嗯?……馬?什麼馬?……」聽清楚苗桐的夢話,他一下子僵住了。

  寶寶怎麼能躺在地上?苗桐聽見有人說,她恍惚中看見笑著的清晰無比的臉,眼角淺淺的魚尾紋,臉額上疏於保養的紅血絲,笑容卻是極其美麗的,叫她,寶寶,不能睡了,地上涼啊。她躺在夏天在柿子樹的陰影裡鋪個草席,耳機是蟬鳴和柿子樹嘩啦啦的響聲。

  媽媽,有蒼蠅,好熱。

  好啦,給寶寶打蒲扇,寶寶中午想吃什麼?

  涼麵!涼麵!

  寶寶不吃涼麵,吃涼麵又要肚子疼的啊,媽媽用白糖拌個番茄給你吃吧。

  「媽媽……媽媽……」

  苗桐瘧疾似的抽動了下身子,一下子醒過來,臉色大變。

  白惜言死死盯著她,眼睛裡盛著冰喳似的,臉色漲成不自然的紅色,整個人都在顫抖。

  苗桐嚇壞了,伸手過去:「惜言……」

  完全是下意識地,白惜言「啪」打掉她伸過來的手,臉色的紅色漸漸褪下顯露出更加慘澹的青白色。苗桐不敢碰他了,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不過是做夢喊了聲媽媽為什麼會這麼害怕。在怕什麼,她不敢想,但是怕得發抖。

  「你是不是想走?」白惜言疲憊地問。

  「你又在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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