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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早就買了,只是一直沒看,剛剛恰好翻到了。」白惜言忍不住說,「你別再到手啊。」

  苗桐在黑暗中七手八腳地纏到他身上:「你每次裝酷都撐不到最後,承認吧,你現在被我吃得死死的,別妄想掙扎了。」

  「我沒想管你,只是希望你做什麼決定都跟我打一聲招呼,我沒有資格分享你的人生嗎? 」

  「你說得太嚴重了,我只是……」

  「沒找到恰當的時機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找藉口一點都沒趣。」

  苗桐拿額頭撞他:「你是要怎樣才能不生氣? 」

  白惜言不說話,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我無法想像沒有你我會變成什麼樣子,你知道的,父母去世後我是有親戚的,稍親近些的就是姨媽和姑姑,可是她們沒有人想要管我。其實我能理解的,她們也並不好過也有孩子要上學吃飯,多一個孩子是不小的負擔。有了工作以後找總是下意識地在留意像我這類孩子的資訊,倒不是有偉大的想法,純粹是因為太明白那種絕望中想有人來搭救的感覺。一直沒告訴你的原因,剛開始確實是錯過了時機,可是後來拖得越久越不知道怎麼開口,我並沒有隱瞞的意思。」苗桐扳過他的臉抵著額頭,「我以後會聽話的,什麼都聽你的,我保證不會再這樣了。」

  與懷裡的姑娘相處久了,其實他是瞭解她的個性的,簡直就是個蚌売。即使是她認識到自己的措誤也絕不能從她嘴巴裡撬出什麼坦白的話,迂回政策或者讓時間去稀釋,是她一貫的手段。沒有在家庭的溫暖中成長的孩子在情感上總會有所缺失,她的個性已是如此,他也明白很難去改變什麼。

  這席話說出來,白惜言滿心的柔軟,也泄了那口氣:「關於你的事情最後一個知道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你真是我的命中剋星。」

  「倒不如說是命中註定。」苗桐扭頭看見螢幕上的程蝶衣一顰一笑都是風情,突然道,「這個差不多也是講個命中註定的故事,可惜哥哥演的程蝶衣沒有好命,真不吉利,我現在越來越討厭看悲劇。」

  白惜言聽了擺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我更討厭在看片子的時候被劇透。」

  「我以為你知道結局,這是老片子了啊。」

  「你氣人真是有一套。」白惜言簡直拿她沒辦法。

  過了兩天洛雨鬧著要出院,頭上的傷還沒拆線,腦震盪的症狀也沒完全消失,

  卻在醫院躺不住了。白惜言提議讓洛雨來家裡養傷,等傷好了再回去,也省得苗桐來回奔波。於是洛雨暫住在苗桐原來的房間,元元這個盡職的護工依舊每天照顧他,即使倆人總惡聲惡氣地拌嘴,可是過不了半分鐘就能和好如初。

  劉錦之來找白惜言簽署檔,進門就看見元元和那個叫洛雨的孩子每人抱著個手柄玩賽車遊戲,有點大白天見鬼的感覺。老闆是個在大馬路上聽見鳴笛聲都會嫌煩的人,若是以前要他跟倆半大孩子住一起簡直比要他的命還要為難。

  白惜言翻著文件:「建築師去看過了吧,各個部門都可以做好安排了,等貸款下來就可以安排項目啟動了。對了,從法國請來的兩位建築師的住處安排好了吧? 」

  「安排好了,有袁佩佩在可以放心。」劉錦之在隨身的筆記本上翻找著備忘錄,「還有一件事,雖然錢總的部門不參與這個專案,可是他卻在幫忙接洽建築隊。上次錢總負責的廉租房專案,若不是在採購部門的孫總盯得緊,怕是他小舅子又偷工減料做個豆腐渣工程。」

  「錢叔負責的專案都包給他小舅子的建築公司也就算了,他是元老,為源生出了不少力,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白惜言沒抬頭,淡淡地道,「不過這次他的手好像伸得太長了,貪心不足蛇吞象。」

  劉錦之微微一笑:「哦,還有件事,錢總給我封了個五十萬的紅包,我收 了。」

  「你這幾年扮黑心秘書拿的紅包可是比工資高多了。」

  「托您的福,那幾位剛正不阿的經理都對我厭惡至極。」

  白惜言把簽好的檔遞給他,鄭重地拍拍他的肩:「這些年多虧有你跟我裡應外合,無論多大的樹,放任不管的話總有一天會被蛀空的。」生活上是至交好友,工作上他們是黃金搭檔。

  劉錦之最難最痛苦的時候是白惜言陪著他度過的,這種程度上的犧牲真的不算什麼。他點點頭,把文件放進包裡,又提醒道:「對了,二十八號是去做檢查的日子,我早上來接你。」

  「不就是明天了? 」

  白惜言略微思考一下:「國慶假期我大姐和二姐要從上海過來,大概要待個十天,檢査的事安排在她們離開之後吧。」

  「好,那我打電話跟醫院確認下。」

  苗桐陪洛雨去醫院拆線,醫生又開了些消炎藥,苗桐去藥房拿藥時在樓梯口遇見劉錦之。他手裡拿著醫藥單,彎起嘴角:「洛雨可以拆線了? 」

  「嗯,你怎麼在這裡? 」

  「我妻子懷孕了,來做孕檢。」

  「恭喜啊,幾個月了? 」

  「三個多月了。」劉錦之笑了,「你放心,我會請你和白先生來喝滿月酒的。」

  苗桐很多年沒見過劉錦之對她笑了,記憶中幾乎全是猜疑和厭惡,連目光都是涼的。她有些不能適應,或者說受寵若驚,腦子裡想的話嘴巴裡也就順其自然地說了出來:「我出爾反爾,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願意這樣跟我說話了。」

  劉錦之愣了愣:「你還真是直接。」

  「被你討厭真的不太好受,每次都要裝沒事,真的快裝不下去了。」苗桐幾乎管不住自己的嘴,塌下眼皮自暴自棄的,「明明答應你的時候說的都是真心話,可是不知不覺就是這樣了,言而無信真是丟臉至極,你討厭我真的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可是我喜歡他真的不是為了他的錢。我是真的喜歡他,即使你覺得我噁心虛偽,這也是我的真心話。」

  劉錦之不得不承認自己非常非常的意外,嘴角不自覺地抽筋著:「白先生真的改變你不少,現在竟能拉下面子說出這種話。」

  「是啊,他已經把我變成這個樣子了。」苗桐神經質地開始撓頭,「是不是比以前更討厭我了? 」

  劉錦之轉頭望著玻璃窗外梧桐樹上泛黃的葉子,秋日的陽光懶洋洋地打在身上,面前的姑娘小時候的樣子又清晰起來,專注又沉默的小孩子,卻會用笑臉來安扶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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