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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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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白的門畔處仍然擺著栩栩如生的銅人塑像。十年了,這景物還是沒變。恍惚間,他的靈魂似乎又鑽入了十年之前那個小小的男孩子身上。 白林翔在淡藍色的鳳凰結沙發上坐下。 一切靜悄悄的。 他點燃了一根香煙,用足夠的耐心等待張素蓮開口。 白色薑花的香味濃稠。 張素蓮裸著手腕無意識地搭在台幾上,胸口微微地起伏,嘴裡像含著一片秋末的香椿葉,苦澀難言。 白林翔仍是那樣的風流倜儻,翩翩公子。 而不遠處的一個美人鏡卻照出了她瘦削的鎖骨,深陷的眼圈,浮腫而失去彈性的肌膚。 當初那一個臉頰如玫瑰的驕傲小公主已經不見了。 是白林翔,讓她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讓她日日受著獨守空閨之苦! 勉強壓抑的怒氣竟然又冒出了火苗。張素蓮連忙喝了一口冷茶,這一次,她是想和解的。至少,試著不再爭執。 「川兒已經這麼大了,而我也老了。」她說 白林翔聽著這樣平緩的,甚至有一些柔弱的話,濃眉一挑,禁不住凝視著陌生的妻子,神情間閃過一抹詫然。 他從英國回來,是因為張素蓮一封信。 對於張素蓮,他不是不內疚的。如果不是他,張素蓮的人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如此支離破碎。 他還不是一個冷血到極點的男人。 可是,張素蓮永遠在挑釁著他的良知與理智。 面對張素蓮,她蒼白的臉瘦削的身子像一個抹之不去的烙記,永遠在提醒著他——白林翔是一個感情的負債者。 他更知道,自己這一生無力償還這份感情的債,所以一直在躲著她,暗示她可以花天酒地,可以任所欲為。然而,張素蓮卻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與偵探會面上。 他住過哪一個酒店,喜愛哪一種香檳,開哪一輛名車兜風,即使張素蓮為此設檔記錄,他也不會驚訝。 或許,這一次要更狠一些,張素蓮才會完全絕望,放棄他這一棵樹,去尋找一個森林。 「這一次,你的御用偵探又查到了什麼關於我的秘密?」白林翔調侃著說,「張素蓮,你照照你自己,像不像一個女人?或者說是像一個女鬼了。」 女鬼? 台幾上那幾株昨夜的白薑花,花蕊單薄,寂寞地等待著調落。 張素蓮掐住了其中的一支。 白姜花的悲哀如同蛇般繞過她的手指爬入心扉。 喉頭湧上一陣甜的血腥味。 張素蓮咬著嘴唇,面色如冷夜的青瓷。 做不成夫妻,做不成情人。 白林翔竟然連一個做朋友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是有一個秘密,一個令你聲譽掃地,愧對白虎堂所有弟兄的秘密。」張素蓮淡淡地說,語氣裡卻有壓抑不住的快感。 「哦?」白林翔撥弄著手腕上的表,漫不經心,「是不是柏林的那一幢公寓裡又有我的第N位情婦呢?又或者某一夜被哪一個情人的丈夫捉姦了呢?跟蹤我偵探到這樣的事情,是不是讓你覺得刺激有趣?」 張素蓮胸口起伏,卻沒有如以前的任何一次一般歇斯底里地發瘋,神情竟有一絲絲尖刻的得意。 「白露是你的私生女吧?」 「一派胡言!」白林翔嗤之以鼻。 張素蓮的微笑越發神秘,她目光如網絞住了白林翔,一字一頓地說:「白露是你和林玉薇的私生女,是你給在道上為你衝鋒陷陣浴血奮戰的拜把兄弟戴上的一頂綠帽吧——」 不能思考,不能思考! 伏在銅人雕像之內的白崇川太陽穴轟隆作響,像一尾躍出水面的魚,缺氧,忘記呼吸。 白露竟是同父異母的妹妹! 他掀倒了銅人雕像,踉蹌著往樓下而去,渾然聽不到同一時間中母親臥室也傳來了暴怒的重物撞擊的聲音。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還是一個寂寞的小孩子時,他曾哀求過母親,再生一個粉嫩的,可以疼愛可以當玩具的妹妹陪伴他。白露到他家的那一年,黃瘦,不漂亮,可掌心溫暖,微笑甜美。 他的心已經有白露的位置,但那不是一個妹妹的位置! 不要!白露可以是任何一個人的妹妹,但絕不能是他——白崇川的親妹妹! 那一天夜晚之後。 白崇川覺得自己變了,變得有時候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像是天使的翅膀上生出了地獄的蛆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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