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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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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仍舊對爆玉米花情有獨鍾。假日裡沐浴燦爛的陽光,帶著孩子跟著愛人一起去公園散步,包上一包玉米花,邊走邊吃。或者在工作忙碌了一天,傍晚在回家的路上買上一包剛剛出鍋的帶回去。晚飯後,一家人坐著,一小朵,一小朵地數著吃著,看著電視裡播放的韓劇,疲倦、勞累全部消失了,滿心只有感激和愜意。 現在的爆玉米花愈發做得好吃了。老母親用手指撚著一小朵玉米花,在明亮的燈光下眯縫著眼欣賞著,嘴裡嘖嘖讚歎。 當然,這玉米花還加了糖和奶油了呀。我隨口應著母親的話。好日子呀!母親感歎。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生活裡,曾不止一次地聽到這樣的感歎:現在吃什麼都不覺得香了,看到什麼樣的景致也沒有先前那樣激動了。 此時此刻,我真想說,那一定是你在無止境的欲望的虛幻中迷失了自己,而這爆玉米花那粗糙樸實的香氣或許會喚醒你的幸福感吧。外婆的春餅 一直都對春餅情有獨鍾。多年來,每到春天來臨,我總要做幾回春餅吃。在北方,吃春餅,是有其意義的,名曰:咬春。於我,則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因為我所有的關於春餅的記憶都和我最敬愛的外婆聯繫在一起。 童年時節,家境不怎麼富裕。一家六口人僅靠父親一人六十多元的工資生活。然而,這樣的生活也總讓勤儉的外婆打發得有滋有味。其中春天來臨吃外婆做春餅是全家人最幸福愜意的事情了。 當院子裡的果樹上有那頭上長著一小撮紅色羽毛的小鳥啁啾鳴叫的時候,外婆總是迎著太陽光用手搭在眼睛上方,望望樹梢上的鳥,臉上蕩漾著笑意說:呵,這小傢伙的翅膀又把春天馱來了。 外婆這句話,我早已耳熟能詳。我總是要拍著巴掌隨聲附和。這倒不是我欣賞外婆的這句現在看來很詩意的話,而是因為我知道又可以吃幾次外婆做的春餅了。 我家在春天要吃春餅似乎是外婆定下的規矩。儘管那時還吃的是供應糧,粗糧和細糧比例是8∶2,白麵很少,但外婆總能巧妙搭配,滿足我們的口腹之欲。 外婆將混合面(玉米麵和麥子面)用燒開的沸水燙得很黏的模樣,然後再添加一定的水,和成黏稠的稀糊狀,用平底鍋煎成橢圓的餅狀。做這樣的餅是需要耐心的,不能用大火,只能用小火。吃一次春餅,外婆總要忙活半天。餅子煎好了。外婆又細心地挑揀她從野地裡挖回來的薺菜,然後洗淨了和她積攢了多日的雞蛋炒在一起。這是用來捲進春餅一起吃的菜。也有例外的時候,沒有雞蛋和薺菜,外婆會用土豆絲和曬乾的紅辣椒炒成菜。這樣的菜我也覺得是非常的美味。 傍晚時分,待父親下班回來,一家人圍坐在氤氳薺菜和雞蛋香味的飯桌旁,就等待外婆發話開吃了。在吃春餅前,外婆總要重申吃春餅的意義——攢足勁頭,留住春天。然後,雙手合十,倆眼微閉,默立一會兒。 當年少不更事的我,看著外婆這般模樣,心想:吃餅就是吃餅麼,怎還要說這樣毫不相干的話?總覺得外婆年年這樣做是件很滑稽的事。上高中時,為寫一篇和春餅有關的作文,我曾經問過外婆,為啥要吃春餅,而且還要舉行隆重的儀式?外婆沉吟了半晌,說:春天多好喲,吃餅鉚足了勁,能開好一年的頭。外婆的話,讓我茅塞頓開。我以此作為文眼,寫了滿滿3頁稿紙。作文受到了老師的高度評價。並作為範文在同年級宣讀傳閱。 日子終於在彈指間飛逝。外婆也去世多年了。但外婆做的春餅和外婆說的那些話,似乎在我的心裡淤積發酵,讓我慢慢品出點醇香的滋味來。 我現在也如外婆當年那樣做春餅吃,但所用的材料完全不同了。那天我將牛奶與富強粉一起調和成糊狀,用平底鍋煎熟。然後,把雞肉切成絲過油,配上洗淨切成絲的冬筍、洋蔥、青椒、木耳,加上適量的醬油、鹽下鍋炒成捲進餅的菜餡。 花開花又落,春去春又回。吃餅鉚足了勁,能開好一年的頭。外婆的話猶在耳邊響起,我問自己,這個春天,你鉚足了勁,開好一年的頭了嗎? 吃著散發淡淡奶香、柔軟適口,卷著精美菜肴的春餅,我愈發懷念起我的外婆了。外婆沒有多少文化,但她的心境她的那番吃春餅的儀式,卻足以讓我品咂一輩子。秋天的向日葵 提起向日葵,也許你會自然的想到那個法國的畫家凡·高,還會想起他那著名的油畫《向日葵》。有人去過法國那個凡·高曾經待過的叫阿爾勒的小鎮後,回來說,他知道了凡·高畫的向日葵就是阿爾勒的向日葵,那光與色,是阿爾勒獨有的。我想說,我的向日葵,也是唯有我獨有的。 我的向日葵種在我出生並且生活過多年的礦山。 那時,我被父母稱作「嗑瓜子的小鼠」。之所以這麼稱呼,是因為我特別嗜好嗑瓜子。 冬天,放了寒假,能自由支配時間了。還是小學三年級的我總是躲在燒著煤火的小屋裡,一邊嗑瓜子,一邊看著母親借來或者買來的書。那樣的時光,在我,當然是非常愜意了。 書能常常讀到,但瓜子是不能常有。因為在那物資極缺的年代,瓜子可算是奢侈品。糧食都不夠吃,誰還把有限的土地空出來種葵花?在礦區能見到零星的背著口袋賣葵花瓜子的,據他們自己講,也是在自己的房前屋後偷偷點了幾顆收穫的,目的是藉以換個買鹽的錢。 我要種葵花,我要吃到自己親手種出來的葵花瓜子。 終於,在春天來臨後,我央求父親幫忙在家不遠處開闢了一塊地。我和父親把從山上砍下的沙棘枝條一捆捆拖回來。然後,挖坑栽木樁,拉鐵絲,一點點把長滿尖刺的沙棘枝條栽進淺淺的溝槽,這樣一個像模像樣的園子就算圍成了。我和父親還到哈薩克族牧民家的羊圈里拉來羊糞,翻進已經被我們刨得很疏鬆的泥土裡。父親說,養分足,葵花的籽粒才長得飽滿。 我把事先特意挑選的一顆顆籽粒飽滿的葵花種子,小心仔細地埋進土裡。幹完這活後,我開心地望著平整的園子,在眼前似乎已經是個開滿金黃花朵的葵園了。 向日葵成長過程中,我傾盡了心血。天久旱不下雨,我可以頂著烈日,到小河溝用水桶去舀礦井裡排出的地下水。人小,挑不動,就叫上比自己小一歲的弟弟一起抬水。我的向日葵從未被太陽曬得打蔫。 轉眼到了秋天,向日葵,一個個低著沉甸甸的頭。巨大的花盤,壓彎了葵花杆。有的葵花杆撐不住,竟要倒下去了。父親找來一些粗木棒給支起來。鄰居阿姨對我說,你的葵花要豐收了。不枉你下了那麼大工夫啊。 我滿心歡喜地等待收穫的日子。每天放學後,總要到園子裡看看這朵,摸摸那朵,有時還禁不住撥開幹了的花絮,輕輕拽一顆籽種出來,剝開殼看看裡邊的果仁老了沒有。然而,我沒有想到,在我即將享受收穫觸手可及的喜悅時,我的向日葵遭到了毀滅性的洗劫。 罪魁是山上牧民們的牛。它們厭倦了山上入秋後開始枯黃的草的味道,竟不顧一切衝破園子籬笆牆的阻攔,對我的向日葵大快朵頤。這一切,發生在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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