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高三戀人(8)

八

　　「祝賀薛雯同學，這個雪人的心是水藍色的，但是夏天來臨，這顆心會變成玫瑰的顏色！」伴著音響裡的歌聲，主持人笑著對我說。

　　「太好玩啦！」我歡叫起來。雪人被我握在手中，它這麼小巧，用掌心就能包起來！我一遍遍撫摸著它水藍色的心，問KEN：「這顆心真的會變成玫瑰的顏色嗎？」KEN拍拍我的頭，「主持人說的，那就一定會變啊，玫瑰色是我們愛情的顏色呢！」我蹦蹦跳跳向教室跑，被石頭絆了一跤，「嘣登」一聲，手中的雪人滑進了冬青叢。

　　KEN跑了過來，鄰班一個卷頭髮女生也過來了，蹲下來幫我扒開一叢叢的冬青，可是雪人就像長翅膀飛走了。

　　放了學，我們又去找，依然兩手空空。我心疼得快哭了。第二天，KEN向我招手：「雪人，我帶了一把工具。」

　　KEN用工具在冬青叢中撥來撥去，終於，將沾滿了土的小雪人放進我手心！

　　我把雪人藏在了枕頭下麵。星光下，我時常爬起來看那顆水藍色的心，想像著它如何在夏天來臨的時候變成玫瑰的顏色。

　　就要會考了。我們開始沒有禮拜天，沒有節假日，緊張得像上緊發條的鐘。晚上做完了功課，我就和KEN褒電話粥，聊很久後才爬上床甜甜地入夢。不想學習的時候，我也會躲到衛生間裡打手機給KEN，他在手機那頭唱《愛拼才會贏》，他跑調的歌聲成了那些日子我的動力。

　　我以為KEN的歌聲不會停下，他會一直這樣唱下去直到我們都長大。

　　可是一轉眼，高三的藤蘿就青翠而淩亂地，爬滿了校園的牆。

　　一批男生通過了嚴格的體檢，被S城的飛行學校提前錄取。其中包括KEN。

　　「真好真好！」我對KEN說，「你不用高考就能上大學啦！」冬雪飄滿天空，純潔輕盈，就像我的笑容。然而笑著笑著，我的淚水伴著雪花猝不及防地落下。

　　KEN用手背為我抹眼睛：「你不能再哭了，再哭雪人就要化了。你考F大吧，那裡有適合你的新聞系。」

　　我的夢想是做一名優秀的記者，一直以來這個夢想從來沒有變過。可是這一刻，我突然只想要KEN。我知道隨著高三日子一天天逝去，KEN離我將越來越遠。我們已經送過兩屆學長，大部分戀人們抱了又抱哭了又哭，第二天還是各奔東西。我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懂得了校園愛情戰勝不過理想與未來。我相信KEN和我想得一樣，要不然，為什麼他為我擦著淚，深而黑的瞳孔裡面，卻有隱隱的淚潮湧動。

　　我只從電視和畫報上看過KEN將要去的S城，對它的印象僅僅是那裡的天很高，空氣很清新，人很少。

　　翻著地圖，S城離F大好遠好遠。不知道KEN離開了我，還有誰能在我流淚的時候說雪人你再哭就要化了呀。

　　下學期到來了。這是我們高中時代的最後一百多天。班上每個同學都變得友愛起來，我和KEN更是形影不離，打飯做題都在一起。

　　愚人節那天的課間，大家沒有像從前那樣相互捉弄取笑，整個教室充滿了緊張和傷感的情緒。老班通知說：「被飛行學校錄取的同學因為不用參加高考，發下畢業證就可以離校了。」我失手把那個水晶雪人掉在了地上，那顆水藍色的心裂成了小小的幾塊。我難過地撿起一塊，忍不住叫出了聲———銳利的水晶碴兒紮痛了我的手指。

　　KEN輕輕地給我揉著。我的手，好像一朵花兒，開在他溫暖的掌心裡。是不是年少的戀情就仿佛雪人，晶瑩透明，卻無比脆弱，稍一碰撞，便在頃刻間支離破碎。痛楚從我的心底一點、一點蔓延開來，灼得眼睛生疼。

　　上課，下課，KEN不時默默地看著我。中午放學，廣播曲在校園的各個角落飛揚起來：「狂風暴雨，雲淡風清，一生總有許多遭遇，生命不可能完美，但我一定要快樂……」我對KEN說：「也許，我們應該學會承受一些事情，即使這些承受很沉重。」

　　他笑笑，騎在那輛又老又破的單車上對我輕輕揮手，然後一轉身用力一蹬，就消失在人群中。

　　只留下塵土在我的眼前飛揚，迷進了眼睛。揉一揉再睜開，世界就變了樣子。

　　我趴在課桌上認真地看書，做練習冊。我的小辮剪掉了，早晨不用再去梳理和系發帶，可以省下時間背單詞。課程每天都在重複，日子一成不變，就像我的日記本，一成不變地畫著一個男孩子的臉龐，有兩隻尖尖的袋鼠的耳朵。

　　高考考場上，望著答好的最後一科試卷，我舒了口氣，放下了筆。

　　鈴響，交卷。

　　鄰班那個卷頭髮女生走過來，囁嚅著說那回不該在冬青叢中偷拿了我的水晶雪人。我恍然大悟，KEN交給我的那個雪人，原來是他自己買的，為了不讓我為丟失了的雪人難過。

　　卷頭髮女生把雪人還給了我。那個主持人給我的紀念品雪人。雪人那顆水藍色的心，在這個夏天真的變成了玫瑰的顏色。其實，這是因為夏天陽光強烈，是一種光的折射罷了！

　　那個被我摔碎了心的雪人是有靈性的，因為它是KEN買的，寄託著我們的愛情。而現在手裡的雪人，不過是一個紀念品。

　　接到F大錄取通知書的那個下午，我同時收到了一張卡片，卡片正面印著一句話：如果分離是必須的，以前的日子願你珍惜，以後的日子願你保重。反面寫著幾行流利的鋼筆字：

　　雪人你好嗎？我是你的袋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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