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好不哭泣(41)

四十一

　　秦子諾送她到門口，又突然叫住她："周落，你還是笑一點好看，別老闆著臉了！"

　　正準備推門進３３１的周落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秦子諾，晚安。"

　　李紅玉走到一幢五層高的握手樓下，收起雨傘躲進大門前的雨篷裡，她使勁甩了甩傘上的水，又跺了跺腳，將鞋側著在地上蹭了兩下，想弄掉上面的稀泥。

　　深圳這天大雨，雨水將本來就狹窄的街道沖刷得更加難以行走。這片握手樓之間的過道都是泥地，地勢也不平，一碰到下雨，便會形成大大小小的水窪。除非你穿上那種老式的橡膠鞋，否則你的鞋子和褲子一定會無一倖免地被泥水澆濕。

　　所謂握手樓，顧名思義，就是你在屋裡打開窗，可以直接跟對面樓同層的人握到手。這是深圳和廣州這種外來人口眾多的城市裡頗具特色的私人建成的民房，專門出租給外來打工的人群居住。這種房子內部設施簡陋，為了在有限空間裡建出更多的房子，於是樓與樓之間隔得非常近，而住在裡面的人毫無隱私可言。

　　握手樓一般都是一片一片建起來的，於是形成一個村。李紅玉跟鄭立風就住在一個叫南園村的地方。而樓離車站越遠，房租也越便宜。由於剛畢業經濟比較拮据，為了圖便宜，兩人找的就是南園村最靠裡的一棟房子，一個室加一個洗手間，一扇門兩扇窗，一個月３５０。

　　李紅玉和鄭立風要去上班的公司在南山科技園南區。每天他們要花１０分鐘從南園村最深處走到"海潤公司站"去搭車，通常情況下，１０分鐘之內可以等到公車。

　　上車後面臨的問題不是有沒有地方坐，而是有沒有地方站。因為去南山科技園方向的人太多了，不管開多少趟這個方向的公車，也不管每趟車開車時間間隔有多短，每輛車依舊可以被塞得滿滿當當。

　　下班從南山科技園回來南園村的時候，也會面臨同樣的情況。

　　這也就意味著，李紅玉和鄭立風，早上８點半上班，最晚需要７點半出門，女人天生又比較麻煩，李紅玉於是每天７點就一定要起床來洗漱裝扮。下午５點半下班，碰上小型堵車是家常便飯，通常到家就是７點了。

　　李紅玉拿著雨傘，手腳並用地爬上五樓，打開那間小出租屋的門，在門口呆呆地站了一會，等到逐漸熟悉了屋裡那孤單的氣味，方才進去。

　　最近鄭立風開始受領導重用，逐漸參與一些大項目的技術工作，於是需要經常加班。而下班回來，用李紅玉提前幫他燒好的熱水洗完澡之後，幾乎是一沾到床便酣然入夢。

　　李紅玉已經很久沒有跟鄭立風好好聊天了，本來一個人在家無聊的時候，想著會有很多話跟鄭立風說，可是一看到他回來時候那一臉的倦容，便也沒了說話的興趣。

　　這天和往常一樣，李紅玉下班回來後，泡了一碗康師傅，坐在電視前無聊地調台。她可以清晰地聽到對面樓有人大聲地講著電話，還有一對年輕男女做"私密運動"時毫不避諱的曖昧之聲。

　　考慮到自己將作為這握手樓的長期住客，她早就已經強迫自己習慣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可以充耳不聞，只當風吹雨落。

　　其實結婚真是簡單，一切順利的話２０分鐘之內兩人就可以從兩個獨立的個體成為一對合法夫妻。

　　李紅玉跟鄭立風家裡都是農村的，對於結婚年齡的觀念都比較保守。李紅玉的母親常常在她耳邊嘮叨誰家的閨女像她這麼大，小孩早就滿街跑了。兩人於是趁著戀愛的甜蜜勁兒，一畢業就去拿了結婚證。

　　鄭立風的戶口已經被工作單位調到了深圳，由於家屬戶口調轉名額有限，加上當時李紅玉和鄭立風的關係還未合法化，李紅玉便乾脆先將學校的戶口轉回了家。所幸結婚只要在兩人其中一方戶口所在地登記即可，李紅玉於是回家拿了戶口本跟鄭立風一起到深圳的一間區民政局去領結婚證。領證的日子是鄭立風家裡千挑萬選的黃道吉日，可是那天似乎到民政局辦事的人並不多，在他們前面的還是一對辦理離婚手續的夫妻。

　　也許這離婚的一對兒事前沒有談妥，進去許久也沒有出來，還時不時有女子的哭泣聲飄出門外。這多少都有點影響李紅玉和鄭立風的心情。

　　鄭立風抓著李紅玉的手，對她笑了笑，這笑容讓李紅玉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得到一點點放鬆。這個男人以後就是我的老公了，我們的結合具有法律效益了，我也身為人婦了。這是一個身份的轉換，也是心理上的飛躍，更是愛情的昇華。

　　他是愛我的吧？他娶我是心甘情願的吧？我們以後會幸福吧？李紅玉緊緊攥著鄭立風的手，直到手心沁出汗來，一種莫名的焦慮湧上心頭。

　　"紅玉，怎麼了？不舒服？"鄭立風感覺到了李紅玉的異樣。

　　"立風，你愛我嗎？"李紅玉望著鄭立風，怯怯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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