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好不哭泣(24)

二十四

　　嗯？到時候見？去哪裡見啊？算了，不管了，先睡覺。李紅玉邊想，邊迷迷糊糊地爬上床去呼呼大睡。

　　生物系大三下學期開學是在２月７號，李紅玉習慣會提前兩天回學校，這樣可以把宿舍的衛生打掃一下，再把自己的內務整理一下。她是５０２年紀最長的女孩子，雖然在家中三個孩子裡排行最小，但是家境的貧困還是把她鍛煉得堅強而獨立。

　　本來李紅玉約好老鄉要一起去買２月５號的車票，誰知老鄉家中有事，只得往後拖一天。紅玉自是無所謂，晚一天也沒有大礙，畢竟人家的正事要緊。

　　李紅玉家所在的農村十分偏僻，首先要坐近1小時的小巴到最近的市里，然後搭公交到市汽車站，才可以坐上回荊州的大巴。慶倖的是這個大巴的行駛路線經過Ｊ大的其中一個校門，所以只要上了大巴之後，睡一大覺，睜眼就可以到學校了。

　　２月６號這天，荊州的天氣有點陰冷，風凜冽而潮濕。老鄉推了推睡得正香的李紅玉，提醒她準備下車了。由於車裡的暖氣太足，下車後李紅玉被冷風吹得一哆嗦，她把外套拉鍊拉到最高，然後把脖子縮進衣領，希望能暫時抵禦一下寒氣。在李紅玉正準備跟老鄉往學校裡面走的時候，有人叫住了她。

　　李紅玉定睛一看，一個男生從校門口朝她們跑了過來。可能在風中站了很久，男生的鼻頭已經凍得通紅，他跑到李紅玉的跟前，笑著說道："呵呵，你總算來了。"

　　"鄭學長？你怎麼在這兒？"李紅玉腦袋裡塞滿了問號，她早已不記得除夕之夜，鄭立風跟她說的約定。

　　"我來接你啊，你們女孩的東西肯定多，我幫忙當挑夫啊，呵呵。"鄭立風說著就搶過李紅玉和她老鄉的包，大步朝學校走去。

　　李紅玉愣在原地，看著這個中等身材，皮膚黝黑，始終帶著笑容的男子奪過自己和老鄉的包，一下子也沒了反應。還是她的老鄉拍了拍她，帶著一絲神秘地笑道："喲，男朋友？你不夠意思啊，從來沒跟我提過。"

　　"哪兒跟哪兒啊？就是勤工助學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學長。"李紅玉急忙澄清。

　　鄭立風已經走出幾米遠，扭頭對她們說道："小姐們，外面可是很冷啊，你們不想趕緊回宿舍麼？"

　　李紅玉這才跟老鄉一起快走幾步，跟上了鄭立風。

　　李紅玉的老鄉跟她不住一棟樓，她和鄭立風先將老鄉送回了寢室，然後再一同朝女生九號樓走去。

　　"我說，鄭學長，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李紅玉終於有機會問出自己思考了半天的問題。

　　"我不知道啊，我以為你昨天回來呢，呵呵。"鄭立風在寒冷中依舊春風滿面。

　　"昨天？哦……"李紅玉終於想起來之前跟鄭立風說過，自己５號就會回學校，"你不會一直在學校門口等吧？"李紅玉張大了嘴巴，希望鄭立風趕緊否認這一猜想。

　　鄭立風也不正面回答，只是呵呵笑了兩聲。

　　李紅玉感覺自己真是被打敗了，第一次有男生對自己這麼好啊，更確切地說，第一次有自己看得順眼的男生對自己這麼好。紅玉的心裡頓時升起一種難以言語的滿足感，不斷衝擊著她的心房。原來女人天生就喜歡被人寵愛，那種虛榮感是與生俱來的，不管你是傾國傾城，還是其貌不揚。

　　李紅玉當然不能說是其貌不揚，雖然沒有桑娜的勝雪肌膚，沒有程雨飛的精緻五官，也沒有周落的如蘭氣質，也儘管她出身農村不如其他女孩那樣時尚搶眼，但她的大氣與率直，仍然讓很多同性和異性願意與她做朋友，加之她還有一雙波光流轉的丹鳳眼，更是增色不少。

　　大學兩年多來，也有男生追過李紅玉，但是由於李紅玉感情神經不發達，加上那些男生實在慘不忍睹，造成了李紅玉到大三依舊單身的結果。也不是說李紅玉眼光有多高，只是她比較欣賞穩重一點的男生。

　　記得大二時，跟其他系一起上大課，有個男生傳給李紅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首詩：

　　"吾觀窗前景，

　　喜聞佳人至；

　　紅袖風中舞，

　　玉手停蝴蝶。"

　　李紅玉不解，拿給周落，周落一看這麼老土的表白方式，便順手用筆將這四排的第一列字圈出來，遞給紅玉。

　　"吾喜紅玉，哦……"李紅玉恍然大悟，略帶羞澀地朝傳紙條過來的男生看去，不看不要緊，看過之後三魂七魄嚇得只剩一魂一魄。那男生的頭髮因為睡覺壓著了，極有個性地倒向一邊，瓶底般厚的眼鏡艱難地掛在原本就很平的鼻樑上。以鼻子為中心，臉的上下左右天女散花般均勻地佈滿了大小不一的痘痘和痘印，有的痘痘已經長熟，張揚地挺立在臉頰上，透出黃白的膿血。

　　那男生見紅玉正在看自己，於是咧嘴，將自己的黃牙暴露無遺，並用自認為最迷人的表情微笑著。李紅玉連忙扭頭深呼吸，一旁的周落早已笑得趴在桌上，"不怕不怕，我來幫你回一首，讓他死了這條心。"

　　周落起手兩三下便寫好了一首更絕的詩，要傳回去給那個"尤物"。

　　"君坐堂前賞佳人，

　　去留不得戀凡塵，

　　死之若為花下鬼，

　　了然無悔風流生。"

　　同樣的四句，同樣的首字排列，讓原本激動不已的"尤物"，頓時收起了剛才的笑容，坐在那裡痛心疾首地胡亂抓撓著自己油光可鑒的頭髮，貌似默默無語，兩行淚。

　　之後，５０２隔壁寢室的一個女孩聽說了此事，大笑著告訴李紅玉，那個男生也給她寫過詩，前兩句不變，就是後面兩句是以她的名字來開頭。也許那女孩說出來只是無意，但是李紅玉心裡還是有些若有若無的失落，不管這個男生長得如何，自己也只是他在遭遇別的女孩拒絕之後的第Ｎ個試驗品而已。

　　那鄭立風呢？之前又追過別人嗎？他已經上研究生了，他的大學不可能是一片空白吧。正在亂七八糟地想著，李紅玉突然覺得自己怎麼變得如此多慮，這哪裡像那個樂觀果斷的自己？

　　也許凡事遇到了愛情二字，便黑也不是黑白也不是白了吧。李紅玉收回自己的思緒，看了看鄭立風在寒風中背著她的大旅行包堅定行走的背影，感覺到心正被什麼東西包圍，逐漸融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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