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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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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槿湖心裡一酸,說,綿,對不住了,你店開張時,我一定回來。 當然要回來呀,幫我的第一家美容院剪綵,我要開連鎖店!維棉滿懷雄心壯志地說。 如果我們逃避一件事很久,要再去面對,真的很難。她不知道該怎麼再走進那個家,從她離開家時就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個爸爸,折磨死了媽媽,白槿湖恨透了他,她現在大了,她要報復他,冷漠他,讓他孤獨至死。 過年,是殘忍的,在你舉目無親時,這年,就像是所有人的婚禮和你最親近的人的葬禮,並且在同一天舉行。別人穿著婚紗捧著禮盒舉著花束拍著結婚照,而你穿著麻衣捧著骨灰盒抬著花圈拜著遺像,跟人家擦肩而過都嫌你晦氣。 於是,放寒假的時候,她決定待在宿舍裡哪兒也不去,就在學校裡過年吧。 胡柳家在南京,家裡的司機來接她,走的時候昂著頭,邁著大步比儀仗隊走得還正規。臨走時還不忘諷刺白槿湖:雖然我是有家不能回,可是過年,我爸爸還是接我回去團聚,嘖嘖,可是你就可憐了,像個孤兒一樣,我看你也需要心理疏導一下。 白槿湖沒有做聲,依舊看著書,已經鍛煉出來了,凡是她不想聽到或者不想看到的,就有本事聽不到,看不到。 喬喬對胡柳說,你不要欺人太甚,舉頭三尺有神靈,積點口德吧你。 胡柳哼了一下,說,你們看起來很團結是吧,我看不見得。說完嘴角浮上一抹笑,走了。 喬喬被胡柳氣得不輕,對白槿湖說,她竟然詆毀我們的友情,死八姑婆!! 白槿湖放下書,擁住喬喬說,管她說什麼,反正我們倆好著呢,隨她羡慕嫉妒恨吧! 宿舍裡有四個人,胡柳回家了,王煙也回了老家過年。只剩喬喬和白槿湖在宿舍,喬喬是要陪樊高,要到臘月二十四才回去。喬喬邀白槿湖去家裡過年,槿湖覺得看到她一家人團圓自己免不得要顧影自憐,於是決定獨自在宿舍。 那場雪越下越厚,仿佛老天就沒打算停過,南京已經好多年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了。喬喬陪樊高賞雪景外出寫生去了。 白槿湖穿上靴子,她腳上的那雙靴子,是黑色的,前面上繡著兩朵綠葉紅花。獨自走在雪地上,雪在腳下踩得吱吱作響,像一隻只小白鼠被人撓著癢癢,吱吱地笑著。 她走著走著,就再也走不下去了,想起也曾是在這樣的一片雪地裡。母親被父親打得頭破血流,血滴在雪地上,是那麼地紅。父親拉住瑟瑟發抖的她,罵道,婊子生的還是婊子。她蹲下身子,就這麼哭了,直到眼淚把雪蛀了一個個洞。 不知是怎麼走回宿舍的,她呆坐在黑夜裡,沒有開燈。許久,打開電腦,有好多來信。有人說想自殺,因為生活太殘忍,因為海子、三毛、川端康成這些名人都自殺了,更覺得普通的自己活著沒意思。 她有股衝動恨不得回復說,我也很想死! 倘若好好想想,還是活著好。 等到她靜下心來,回復: 我們是平凡的人,我們要更好地活著。我們沒有成功,但我們有追求,即使我們累得像牛,我們也要好好活著。那些作家他們的人生已經達到頂峰,死也許是種完美的重生。我們是普通人,我們不能像他們那樣說死就死,因為我們沒有活出我們最絢爛的綻放,如果這時死了,于家人不仁,于朋友不義,於自己不公。所以,我們一起活著,精彩地活著。 在後面,她附上了一首安琪的詩《一段關於生命的詩歌》。 一生不可自決 不可提前把人世歸還人世 不可取走時間依附在我們身上的步履 不可被思想的烏鴉引向孤寂的深淵 也不可 隨同陰影的誘惑放任思想的激流 不可自決 不可與活著擦肩而過 也不可沉默 自卑和自憐 不可嫉妒 不可不可理喻 也不可 莫名其妙仇視他人 不可死在無夢之境 也不可呼吸在無意義的森林 不可承擔太多的責任 也不可什麼責任都不承認 不可將落葉歸罪於秋天 也不可將繁華無端葬送 不可暴殄天物也不可開發過度 不可生無謂也不可死有辜 不可在今生不遇見該遇見的人 也不可指望此人命該只被你一人遇見 不可在熟悉的地方待上漫長一生 也不可在陌生處四顧張望陌生的軀體幽魂般走來走去 不可自決 我的兄弟 如果你有過瞬間閃念 你要相信我也有過 要相信 唯有此生才是我們的安身之所 也要相信 最終我們都會沉入黃昏 進入一場悠遠綿長的睡眠 這首詩,白槿湖每在絕境的時候,都會獨自輕念一遍,能給她勇氣。 她一封一封地回著信,原來在這個世界,痛苦的不止我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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