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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維棉沒有告訴白槿湖,她從蘇州往回沿路乞討地堅持著走,她心裡想著的就只有白槿湖,因為白槿湖一定在等著她的消息,她不能就這樣消失或者死去,因為有一個人還在等著她。

  白槿湖想來想去,覺得她認識的最有錢的人就只有林流蘇了。她別無選擇,只有求助於林流蘇了,雖然有些難以啟齒,可哪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呢?維棉還在等著她,她不能再考慮了。

  在林流蘇家別墅門口,林流蘇開了門,林阿姨也在旁邊。

  咦,木頭,你找我有事嗎?林流蘇背上背著小提琴,可能週末準備出去學琴。這些天,林流蘇已經習慣喊白槿湖木頭了,木頭、木頭地一聲聲喊著。

  林阿姨也邊換著鞋,邊漫不經心地說,你找我們家流蘇有事嗎?她腿剛拆了石膏,我送她去學琴。

  林阿姨,我沒有什麼事。流蘇,你去學琴吧,我先走了。白槿湖遲遲開不了口。

  真的沒事嗎?林流蘇納悶地望著白槿湖,說,木頭,你的臉色不對啊,你是不是有事啊,有事就說,我媽媽也在這裡,不是外人,你說吧。

  白槿湖想著還在等著錢用的維棉,就抬起頭,硬著頭皮說,流蘇,你可不可以……借我一點錢?

  哦,你是借錢啊。行,你要借多少,我身上要是不夠我再從我媽媽身上拿點給你。林流蘇不以為然地說著。

  林阿姨的臉上本來就強裝出來的笑容有些僵硬,那種不屑和藐視讓林阿姨的嘴角斜斜地歪了一下,說,你要多少錢,說吧。然後疼愛地摸了摸林流蘇的長髮說,你照顧我們家流蘇這麼久了,本來我也是打算給你一些錢的,算是報酬吧。既然你來借,那就不要還了。

  不,林阿姨,這是借,我以後肯定還!白槿湖咬著牙,急得有些臉紅,她不是要報酬的,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算了,你要多少錢吧。林阿姨已經沒有耐心再糾纏下去,一個野丫頭到底是來往不得,她抬手看了一下手錶,顯出趕時間的樣子。

  白槿湖小聲說,我借五百,我有了錢一定就還你。

  五百?木頭,你沒發燒吧,你平時口袋裡有五塊錢都算是大額面值了,你要五百塊錢做什麼?林流蘇張著粉嫩的嘴,驚歎地問。錢不是問題,在林流蘇看來,五百塊錢不過是一條裙子的錢,可是白槿湖要五百塊錢,是不可思議了。

  我……白槿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她低著頭,看著地上的螞蟻跑來跑去的,一種犯罪感充斥著她。

  算了算了,五百就五百,流蘇,媽媽給她,別問那麼多了,不要耽誤你練琴。林阿姨說著從翠綠色的小坤包裡拿出了五張嶄新的百元鈔票,冰涼地塞在了白槿湖的手裡。

  林流蘇也沒有說什麼,有些茫然地笑了一下,挽著媽媽的手。

  白槿湖站在原地看著她們進了車,她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身後車喇叭按著響聲,她轉過頭,看見林流蘇媽媽的頭伸出了車窗。

  林阿姨的長發散了出來,多優雅的女人,她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望著白槿湖,說,我們家流蘇的腿已經好了,你以後就不用來我們家了。

  白槿湖點點頭,她手中的五百塊錢都握出了汗,維棉說了,去醫院做手術要五百塊錢,這錢總算借到了,可是她心裡卻堵得慌。

  以後不用來這裡了。

  她撫摩著兩棵粗大的合歡樹,有些依戀,以後都不用來了,她不舍了。更不舍的是,那個薔薇少年。他還會在那個薔薇院牆上掛一個藍色紙飛機嗎?

  以後恐怕是都沒有機會了吧,白槿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寫一封信和他告別,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長長的,球鞋上粘著合歡花,說不盡的低落。

  在向左的拐彎處,她見到了那個少年,他就站在大門旁,一個穿著黑色長裙圍著紅色披肩的夫人在少年身後。

  我找了好幾遍,這幾天都沒有,院子外面我也找了。可能,她有事,也可能,她去訪親了,過兩天還回來的。那個衣著精緻的夫人溫柔地說。

  少年伸出雙臂,在前面摸索著,試探著,他摸到了薔薇花,他不顧那些刺,執著地摸索著,一句話也不說。

  白槿湖明白了,這個少年,是一個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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