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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當然，白槿湖知道，維棉和林流蘇是面和心不合的，維棉不在的時候，林流蘇總會不屑地說，看不起她那副風塵樣子，一點也不矜持。風塵，這個詞用來形容十三歲的女生，是有些殘忍了。 　　說得多了，白槿湖冷冷地說，我不許你這樣說維棉，她是我生命裡很重要的人，懂嗎？ 　　她們因為白槿湖的存在，三個人的關係維護得很好。 　　白槿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圖書館，那些書讓她沉迷。維棉蹺課逃得很凶，作業都是白槿湖來替她完成。 　　直到學校換了一個新的英語老師，維棉才不再蹺課了。 　　這個英語老師叫方沐成，一米八的個子，挺拔的身姿，和原來中年謝頂的鳥巢老師比，確實是傾國傾城的。 　　林流蘇很認真地用傾國傾城來形容一位男老師，而維棉說和前任的老師比那真是年輕貌美啊。 　　林流蘇和維棉，一個是突然就愛上了英語，一個衣服穿得越來越省料。 　　曾經她們的話題是青春期女孩子最熱衷的，班上哪個男生長得不錯，哪個男生長得像蘿蔔，哪個女生和男生談戀愛了。 　　現在就變成了那個英語老師——方沐成。他今天穿了什麼顏色的西裝，打的什麼領帶，洗髮水用的是海飛絲，甚至於連方沐成還是不是個處男都成了維棉思考的問題。 　　你有沒有曾經暗戀一個人，會悄悄地幫他整理書本，幫他削好鉛筆，在他的課桌裡偷偷地藏一顆旺仔奶糖，結果被他同桌那個胖胖貪吃的冬瓜男生給偷吃了，你悄悄地看著直跺腳。 　　你有沒有尾隨一個人的腳步，按著他留在地面上那些看不到的腳印跟著他，撿起他隨手丟下的紙團，打開來哪怕上面只是畫了一些莫名的圖畫，你也會為此琢磨很久。 　　你有沒有趴在校園三樓的護欄上盯著校門口等待那個身影，當他走來時，你會假裝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走進教室，安心地坐下，每天他來就好，見到他就好。 　　你有沒有…… 　　這便是花癡一般的癡迷了吧。 　　白槿湖還沒有這樣癡迷地去暗戀一個人，如此相思一本書倒是可能的，比如倉央嘉措的詩集、納蘭性德的詞文。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書更讓人歡喜和雀躍的呢？ 　　學校的後面是一座座無名無主無碑的墳包，孤寂地、不知年代地立在那裡。不知何故，很多學校的校址原來都是墳地。 　　白槿湖從小學到初中，所在的學校原來都是墳地，這真是既悲哀又幸運的事情。 　　幸運是因為，她常獨自待在那裡，在一堆堆的狗尾巴草中間，這一座座被遺忘的小房子旁邊自言自語，只有這裡靜躺了不知多少年的白骨，明白她的憂傷。 　　還有因為她不喜歡回家，家裡是無休止的謾駡和低泣，她沒處可去，只有這裡最寂寞、最安靜。 　　也正是這個原因，她不會嚮往這個年紀女孩子往往嚮往的東西——愛情。 　　愛情是多麼奢侈的東西呢？白槿湖覺得愛情是一種可怕的東西，甚至有些可惡。愛情，讓媽媽卑微地接納爸爸日復一日的折磨，並隱忍了這麼多的苦難。愛情是毒藥，何必飲鴆自盡。 　　當維棉和林流蘇為了英語老師去爭風吃醋的時候，白槿湖就會來這裡。 　　已經很難相信這是在一個中國的初中教室裡，因為方沐成的到來，班上所有的女生都不再講中文，課間上個廁所，到小賣部買瓶水，借個圓珠筆芯，都是英文。 　　林流蘇原來最蹩腳的就是英語，現在她幾乎全部用英文說話，真是可憐了白槿湖和維棉兩個英語不好的孩子，和林流蘇講話恨不得自殺，還得捧個英語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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