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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人群漸漸散去,樂剛剛靠近戒,戒火冒三丈地一腳踢翻了還沒有燃盡的煙花。樂一驚,反射性地動作就是去撿。戒也反應夠迅猛,一把拉住樂的手。掌心是大而溫熱的安全。

  「你找死?!」

  「哈,原來你不知道縱火是犯法的?」

  「傻逼啊你,水門汀燒得起來麼?」

  戒白了樂一眼,吃不消她,長那麼大了哪些易燃哪些不燃也分不清。樂跳上身後花壇的圍欄坐好,斜一眼戒。做錯事兒還滿嘴都是理。瞧他丫一付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相兒,怕是還沒死心呢。

  「你說姓藍的到底哪裡好?你們倆都給喜歡上了。」

  「你丫說話說乾淨。誰喜歡了。」

  「那倒是!你喜歡,梁小妮沒喜歡。她喜歡他老子。」

  戒點燃一支煙,看時而歡呼雀躍出現在眼前的小孩子們。小時候,真的很開心。今年是第幾頓他一個人瞎著塞進肚裡去的年夜飯了?他忘了,也習慣了。眯起眼,吐一串長長的煙霧,望向遠方的眸光難得蒙上了憂鬱。怎麼會突然覺得孤獨,怎麼會突然想起從前有的家,怎麼會、想起自己其實無家可歸。

  「藍他爸是官,小妮他爸也是官。他們崇尚門當戶對。當官的,總是門縫裡看人。」

  「那咋允許你跟他女兒來往?」

  「你丫是不是耳光被甩昏頭了?男女不分了。要不你去做個變性手術,鐵保他讓女人天天跟你在一起。」

  樂笑起來,看戒的深沉,那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壯觀」景象。只是,她還是喜歡開了口就「逼長逼短」的優子戒。瞧他現在這樣兒,沒人猜得到幾分鐘以前他剛剛被甩。

  「嚴語樂,你是不是手腳癢癢了?我正想找人打一架,要不咱倆幹一場?」

  「靠,敢情我今兒個眼皮跳了一整天,就是闖了這禍哈。」

  樂速度飛快地逃離戒的身邊,戒來追。倆人竟然繞著社區開始賽跑。你追我我趕你,逗得出來玩耍的小孩子們樂呵得沒了譜。結果乾脆玩起了老鷹抓小雞。忘了時間,忘了傷。忘了他們都在渴望的完整的家。

  在午夜的鐘聲和炮竹放肆之前,一輛呼嘯著駛進社區的救護車,又一次引起了社區內第二次的騷動。樂和戒也好奇地跟著救護車來到了小妮家的樓下。他們還在好奇地張望,大年夜的誰這麼倒楣,要救護車來救。卻誰曾想,小妮蒼白了臉,飛奔下樓來,在樂的面前站定,直喘粗氣:

  「樂,你媽、媽昏過去了。」

  如同當頭一棒,樂的臉色由喜轉哀,還沒趕進樓,救護人員就已抬了她不省人事的母親下得樓來。小妮被叫了回去,樂跟梁父陪同,一路呼嘯著趕往醫院。

  「叔,這、這怎麼回事兒——」

  樂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看著醫護人員為她媽量血壓、測心率、吊水。梁父拍拍樂的頭,安慰:

  「可能只是低血糖,一時昏過去了呢?沒事兒的。」

  「可是我媽本來就有腎病。」

  醫生看了樂一眼,然後詢問了一些情況就沒再多說什麼。到醫院以後,開通了綠色通道,直接送進了重症急救室。這一夜的等待,真的是有一年那麼冗長。站著、蹲著、走著、坐著,樂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讓自己平靜下來的姿勢。她看見還貼著邦迪的手指,想起一早就被打碎的瓷杯,還有一天的不安和恍惚。難道真的會為她帶來一場浩劫麼?

  媽媽、媽媽……

  樂站在醫院的走道上,眼神變得無助、焦慮而茫然。她們只剩下了祈禱。在這一刻,除了祈禱,她什麼都做不了!

  第六章 新年

  小妮的爸爸在淩晨兩點的時候離開了醫院,替樂付了急救的一些醫療費用。樂只是沒有想到,自己二十歲的大年初一,竟然會是在醫院裡度過的。雖然太陽已經出來了,但是溫度依然很低。樂覺得冷,從頭頂心一直涼到腳底心。她坐在醫院花壇的長椅上。雙手托著腮幫子。一夜沒合眼,媽媽還沒有蘇醒,可是腦袋裡面裝滿了醫生的話。人說醫生是救世主,可是她卻覺得,醫生像是個死神。在執行死亡審判之前,卻還給一線生機。

  可、這一線的生機,她要怎麼去把握。

  母親還在重症觀察室,家屬不得見。所以樂就在這條長椅上一直坐著,傻傻地,直到戒來到身邊。戒看了眼垂頭喪氣的樂,用手裡厚實的信封拍了拍樂的頭。樂抬起頭來,竟然有一種茫茫大海偶遇一葉孤舟的依靠。突然鼻頭有一陣酸,卻仍然沒有讓淚流下來。戒在樂的身邊坐下,問:

  「你媽呢?」

  「重症觀察室,他們不讓見。」

  樂說得咬牙切齒。

  「只能換腎麼?」

  「換腎是最好的治療方式。如果不換的話,必須兩天洗一次腎。」

  樂重重地歎一口氣,坐直身子。腦海內一片空白,像是在作夢,只希望這不過是一場夢,哪怕再可怕,夢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可……

  「喏,給你的。」

  戒將信封交給樂,樂疑惑地接過,看了看——差不多兩萬塊的人民幣!

  「這可是我買摩托車的錢。你丫可別亂花了。」

  「這、這怎麼能——」

  樂不可思議地望著戒,放完寒假,戒就要去一家頗有名的時尚雜誌社做設計,這是他辛辛苦苦攢下來打算給自己買摩托車的錢。她怎麼能夠那麼輕易地拿過來?哪怕她現在真的很需要錢。

  「行了,別那麼婆媽了行不?好歹能先抵些醫療費用。大不了你有錢再還羅。」

  樂沉默,手裡的信封沉甸甸的。戒點燃一支煙,問:

  「手術費多少?換個腎。」

  「四十萬。」

  戒愣了好半晌,難以置信。

  「四、四十萬?」

  「是啊,四十萬。把我賣了也值不了那麼多。」

  「你乾脆搶銀行吧。」

  戒的心裡沒了譜,樂早已方寸大亂。四十萬、她到哪裡去弄四十萬!

  「不換呢?要是。」

  「不換就洗腎,一星期兩次,一次兩萬。一個月十幾萬。」

  這些數字,樂在心裡早已經過了無數遍。換和不換,其實都一樣,她一樣沒有那麼多錢來救她唯一的母親。精神早已站在崩潰的邊緣。所以沒有倒下,是因為媽媽還沒有死去。再難,她也不能讓媽媽死去。戒噴著煙霧,哭笑不得。看著樂兩眼淚汪汪,卻還在忍耐,心竟莫名地疼。

  「你爸呢?找你爸要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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