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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我一步步走向林以遠,他在我身後,那灼熱又痛苦的目光啊,不用看也能感受得到。沒有回頭,我沒有回頭,步伐平穩而堅定。

  然後,手被另一個人握住,我走出他的視線,離開他的世界,走向飄雪的黑夜,走向我的未來……

  那裡,沒有常久。

  ……

  後來,他到了美國發展,從此世界搖滾樂壇上有了中國人的足跡。演奏作曲作詞一手包辦,俊美的外型和天籟般嗓音,就像神的寵兒,他紅得理所當然。他很成功,環球巡演時到達了我所在的城市。

  夏瑜送來了門票,他和安知燦是僅有的與我聯絡的人。林以遠不可能不知道,卻沒有阻止我。於是,我去了。

  卻只是站在演唱會場外,又在結束時離開。那時我已剪斷長髮,那時我的無名指上是那枚巨型鑽戒,那時我已懷上林以遠的孩子。

  什麼都變了,即使宣傳照上,他俊美依舊。

  我想起他最後對我說的話:"我愛你,再見了。"多麼諷刺,一別竟當真是生離死別。從此再沒見過他,只是從夏瑜那裡零星地聽到他的消息。他轉入幕後,成為專業的詞曲作者。他的曲子曲曲都上排行榜,並創了最昂貴歌曲的記錄。他定居三藩市。他一輩子沒有結婚。

  而夏瑜,在國內繼續發展音樂,做起音樂製作人,並成立了自己的唱片公司。安知燦將古典與流行融合,自創了獨一無二的鋼琴演奏方式,名揚海外。

  又幾年後,在一次商業宴會上見到何非,他已繼承家業,年少有為,成了著名的青年企業家。

  我,也正如林灩所說,將兒時不切實際的幻想變為可能。

  應該算是完滿了,多少年後,我們都實現了那個約定,即使分別,也要各自燦爛。即使已是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卻獨獨張遲陌,失去了一切關於他的消息。

  尾聲

  我終於還是離開了他。

  我終於還是回到了五十年後。

  什麼都沒留下,連個道別也沒有。我恰恰就在聖影樂隊最後的演唱會之前離開,太巧了,巧得讓我覺得諷刺。

  我想起宣佈聖影解散的那天,我和蘇舞等在會議室門口。那扇大門緊緊關閉,仿佛要將我們隔絕到另一個世界。林風然飽含遺憾的聲音響過後,就是可怕的沉默,惟有沉寂而沉重的空氣流動、流動……

  而在世界另一端的我和蘇舞,早是一切明瞭,等著的,是就要出來的人,各自心中深愛的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大門打開,林風然走出。看見我們,招呼般地微笑一下,然後離開。是啊,對於他,這算不了什麼,頂多公司失去了一個非常好非常大的搖錢樹而已。但其他的搖錢樹還有很多,他只需善加利用便夠。

  但我們失去聖影,就當真是一無所有了,再也無法彌補,無法挽回。

  常久最先出來,眼眸鎖住蘇舞,然後扯出一個無比慘澹的微笑,絕望悲涼在他臉上投下片片暗影,俊美的臉龐再無以往的光彩,就連一個故作輕鬆、吊兒郎當用來掩飾自己真實情感的舉動都嫌奢侈,他已倦。

  他向蘇舞伸出手,兩人相攜離開。多麼契合的背影,漸行漸遠,仿佛要走到時間的盡頭,走到永遠……

  但那時,他已知道,她要成為別人的五月新娘。

  夏瑜低著頭向何非要煙,嗓音沙啞。何非翻便了全身沒有找到一根,於是兩人去買。臨走前看見已紅了眼眶,眼淚就要流下的安知燦,何非淡淡地說:"要像個男人。"自己卻是眼眸潮濕。

  最後,剩下張遲陌和我。

  他從頭到尾沒有看我,走出來後便靠著牆,面無表情。透過窗戶望向蔚藍天空的眼眸,是一水的藍,藍的純粹而徹底,沒有一絲情感的流動。死亡的大海,我這樣想,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他清冷的眼眸中,沒有我。

  冰封的眼眸和臉頰,是第一次見到時的他。線條冷硬的面孔,緊抿的雙唇,閒人勿近的氣質,如神一般的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他看起來受的傷害最少,實際上,卻傷得最深。

  是我造成的。我的全身開始冰冷,我一聲聲喚他,卻換不來一個回視。他早料到這一天的到來,卻還是因為我而重新拾起希望,希望、希望、最後絕望……如果沒有希望,沒有我給他希望,他就不會像從天堂忽然墜入地獄那樣的疼痛。

  但我無法道歉,我居然除了叫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只能沉默地看著他,仿佛要將他的樣子牢牢嵌入腦海,但我知道,不用這樣,他已經深植於我的腦海中了,永遠不會消除。

  現在,真相大白,是不是也意味著,我和他也就要結束?

  應該是的吧。畢竟我和他也終有一天會分開,這次受了那麼重的傷的他,一定認為長痛不如短痛,在快樂還沒有很多很多的時候分開,總要好過最後非常非常幸福的時候分開。

  我也是知道的,所以……

  他的視線終於落在我的臉上,看我,又不像是在看我。那樣飄渺而遙遠的目光,陌生的讓我顫抖。

  我艱難啟唇:"對不起……我……"我騙了你,我騙了你,所以如果你說不出分手的話,就讓我來當壞人吧。

  但他忽然抬起手,輕撫我的臉頰,指尖冰冷,卻動作溫柔。然後,他淡淡地問:"你說五十年後那場演唱會……是真的嗎?"

  我疑惑,卻只能使勁點頭。

  "那就夠了。"他淺淺一笑,牽起我的手,"走吧。"

  兩隻冰冷的手,依偎在一起取暖,卻誰也沒有暖和起來。

  那就夠了,那就夠了……怎樣的心情,才能說出這樣的話?是覺得一生與聖影相伴終究會是奢望,所以在白髮蒼蒼之時重溫夢想,也是好的嗎?是覺得臨死之前,有了那麼美好的回憶,就夠了嗎,此生無憾?

  他金色的髮絲飄揚,他穿著黑衣的背影瘦削,我看著看著,終於還是哭了。算是替他流出他流不出的淚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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