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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怎麼了?"即使聲音還是平淡無波,但他漠然的眸子也浮起一絲疑惑。

  我揮開他的手,匆匆忙忙在床底下找到自己的運動鞋,飛快地系好鞋帶後站起,一陣噁心和眩暈讓我不由自主地搖晃一下,幸好及時用手扶住身後的床沿穩住了重心,才避免像投懷送抱一樣撲入眼前這位帥哥的懷裡。

  雖然,他很好心卻不怎麼情願地伸出了手臂。也似乎在驚訝這麼個天上掉下來占帥哥便宜的機會我怎麼不要。

  總之,他的神情在除剛才的疑惑外還帶了點古怪。

  "現在幾點?"我問。

  "快五點吧。"

  都快晚上了?我無力地撫額,奶奶盼了五十多年的那一天,就讓我這麼在昏迷中過去了?"聖影樂隊的演出……"結束了?還是持續了一個白天,在夜晚仍在繼續?如果是後者,那我還能依稀看到點希望。

  "你說什麼?聖影樂隊的演出?"年輕男子的表情更加奇怪,沒有皺眉,沒有瞠目,但我從他冰藍的眼睛卻清晰地看出奇怪和驚訝。

  "是啊!你不知道吧,就今天在聖影公園!"我的語氣漸漸急切起來,"我必須去,你知道聖影公園在哪吧!帶我去!"若是平時,我絕不會對一個陌生人提出這樣的要求,即使他撞了我,即使這是他欠我的。但是現在啊,現在,現在我就快要違背了對奶奶的許諾,就算我不是故意的。但如果到最後我真的沒有看上聖影樂隊的演出,沒有見到聖影樂隊昔日的成員,我一定會後悔的,後悔一輩子。

  他又用那種奇怪無比的眼神看著我,然後,他轉身,我欣喜地認為這是他答應我的標誌,於是亦欣喜地跟了上去,誰知他竟對門外的護士說:"叫醫生過來一下,她似乎病得比所說得嚴重許多。"

  我愣在那裡,幾秒鐘後才從後面抓住他的衣服,皺眉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啊,不就是神態激動了些,說話語無倫次了些,和平時的我不太一樣啊。

  他沉默,似是無聲地歎了口氣說道:"據我所知,今天聖影樂隊沒有任何演出,今晚在聖影公園演出的是麥諾樂隊。"

  "不可能!"我盯著他,"那你告訴我,今天是不是2月13日?"

  "不是。"他緩緩地說,輕輕地把我扶到床上,"今天是1月21日。"

  我久久只是瞪著他,說不出話來。

  醫生進來第二次給我做了詳細的檢查,也再次確定我除了輕微腦震盪外沒有任何異常。而我卻一副飽受打擊地樣子靠在窗頭,咬著唇,在腦中慢慢梳理著紛亂的思緒。恐慌、疑惑、無助一併襲來,而我能做的,只能是忽略掉它們,因為它們是沒用的,沒有任何用處。

  終於,我抬起眼簾,一個最不可能也最不願承認的猜想已然逐漸浮出水面。我不帶什麼語氣地問他:"今年是什麼年?"

  "羊年。"再看到我皺眉陰沉的表情後,他才又重新回答,"2003年。"

  你知道,我懷疑過這是夢。

  但世界上不可能會有一個夢這樣綿長、清晰和與現實太過相符的。

  在回到過去的第二天,那個撞了我的男子又來了。昨天我在知道了自己身處2003年後就一直處於半呆愣狀態,連他什麼時候道別、什麼時候離開都不知道。當然,更無從知道他的名字。

  在神志清醒並認清事實後,在開始考慮一個異常現實的問題:我該怎麼辦?回去,當然是回去,但我並不知道回去的辦法。難道走上街再去找個車撞?我沒那麼異想天開,而且沒到迫不得已我不會拿寶貴的生命開玩笑。那麼,我出了院後該怎麼生活?沒有家,沒有錢,連戶口也沒有,沒法找工作、沒地方住,比乞丐都不如。祈禱別被員警抓住還不算,光是溫飽就無法解決。

  當然了,除了乞丐還有個職業是不需要什麼戶口和文憑的,就是出賣色相和身體。如果擺在我面前的路只剩下這一條,我會毫不猶豫走上街找車撞。

  捂著臉長長歎氣,心想從前所看的小說中穿越時空的女主人公為什麼從來不像我一樣為這些發愁?她們不但能找到一個在原來時空找不到的如意郎君,而且還是幸福貴氣一生。

  敲門聲響起,我淡淡地應道:"進來。"

  便是昨天那個有著怪異外表,卻不讓人感到反感和扎眼的男子。金髮碧眼,東方人的輪廓和五官——不用說,頭髮是染的,眼睛是帶了彩色隱型眼鏡的。

  "好點了嗎?"說這話時,表情是一如的淡漠。我想,如果不是他撞了我,加上我昨天表現得太過讓人疑惑和擔心,他這種人是怎麼也不可能出現在醫院裡,對著一個病號說出這樣明明該是關心的話。

  卻沒有任何關心的成分。

  我點頭。

  "醫院的飯還好吧。"

  我又點頭。

  他仿佛感到了尷尬,但仍是冰塊臉一張。

  我忽然很想笑,有那麼一絲地覺得,他並不像他外表所表現的那樣冷漠。如果他真的冷漠,他是不會來的,只要把錢交了就好。如果真的冷漠,他就算來了也不會說這些話的,還帶了這麼多色彩鮮豔的水果。

  "坐吧。"我開口,指了下旁邊的沙發。這個人應該挺有錢的,讓我住那麼好的單人病房。

  他也沒客氣,動作自然地坐下,順便把水果放到了我床邊。

  屋內安靜了幾秒後,我決定既然回到了過去就要抓住機會知道一些東西,無所謂有用沒用,單純滿足心理需要也是好的。這和刻意忽略心中的無助恐慌是有些不同的。聖影樂隊現在應該還沒解散,並大紅大紫著。他們和奶奶也仍然年輕。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見到了他們,見到了奶奶……

  我非常、非常想見。

  "你知道聖影樂隊嗎?"沒可能不知道吧,就算不是歌迷聽說也應該聽說過的,果然見他點頭,雖然動作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

  "常久、夏瑜、何非、安知燦、張遲陌?"說出早已銘記於心的名字,我又見眼前的男子緩緩點頭,神情帶著隱約的古怪。這樣的表情我已經從他臉上看見過很多次了。我想,在他心中,我定是類似異物的存在。

  但還是遲疑地接著問:"那你……知不知道蘇舞?"

  "蘇舞?"他竟然皺眉了!而我也在發現他第一次露出人性化的表情時,看見他今天並沒有帶上藍色的隱型,露出本色的黑眸……清澈而淡漠,黑白分明。

  我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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