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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我只好不甘願地望向常久,心想我剛才都聽到了還說這些幹什麼。微笑一下:"我叫蘇舞,舞蹈的舞。請多指教。"可不是那個放羊的蘇武。

  "幸會。"他笑,若有深意。接著,把手伸出來。

  我盯著他的手,乾淨而修長,指關節不突出,指甲修剪整齊,手上有彈吉他磨出的繭,卻並不突兀。我猶豫後還是放下筷子,與他的手交握,溫暖而乾燥。

  然後鬆開,我的心臟開始不規律地跳快。

  他俊美妖異的面孔就在離我不遠處,噙著淡淡的笑,看著我。

  就在那一瞬,仿佛有什麼發生了,又什麼都沒發生。

  去盛飯的夏瑜和何非回來了,遞給常久一碗飯和筷子,我和他同時收回目光,各自吃著眼前的飯菜。

  "不愧是小舞,廚藝真不是蓋的!"夏瑜邊嚼邊說。

  "當然。"毫不客氣地接下讚揚。

  吃了一會兒,嘴就算被飯塞滿了也永遠閒不住的夏瑜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常久比咱們大兩歲,現在上高三。就在離咱們不遠的市七中。"

  "高三?還有空玩音樂?"我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常久的目光鎖住我:"如果想,可以做的事還有很多。"有點所問非所答,卻給人一種無法置疑的感覺。

  我揚了揚眉,心想以後和他會有長時間的相處,所以就算我覺得剛才有多丟人也要克服過去。再說本來我就是夏瑜口中的厚臉皮,沒形象,忘了自己的糗事也是很自然的。

  就怕當事人忘了,觀眾還不忘。那就糟糕了。

  而在以後的一段時間裡,常久這位觀眾也很配合地沒有提起我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情形,這讓我疑心他已經把這些忘記。可我實在太天真,也太高估了他的忘性,在我們走到一起後,他仿佛終於忍不住似的說起我急於讓他和自己都忘記的這件事。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

  他說如果不是第一眼就被我的臉,繼而被我的眼眸奪去了注意,而是首先就被我的穿著打扮和架勢所震懾,他怎麼也不敢想像會和這樣一個女孩成為情侶。

  "真的很恐怖啊?"我哭喪著臉,這不公平。憑什麼他的出場那麼帥那麼有氣質,而我卻……

  "很恐怖很恐怖!"常久笑著攬過我,似是不忍看我那麼痛苦的表情,於是又說,"不過也挺可愛的。"

  我苦笑。鬼才信呢。

  那天下午,在夏瑜、何非剛為常久的加入而激動不已的時候,又一個人來了。正打發夏、何二人去洗碗的我,想也不想就自告奮勇地去開門:"你們快去洗碗,我和常久在這看著。"

  滿意地看著那兩個人心不甘情不願地走近廚房,我才拉開大門——"你好。"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有著棕色短髮的少年,身高和我差不多,年齡超不過十五歲。皮膚光滑白嫩,還沒被一種名叫青春痘的東西襲擊,眼眸清澈,鼻樑挺直,唇線優美。

  人真的是很容易被美色誘惑的動物。我立刻在心裡給他打了滿分,不僅因為他的俊秀,更是為他身上那種純淨沒被世俗污染的氣質。

  他看著我,帶著微微的緊張:"我是見了這廣告來的。"右手舉起那張夏瑜滿街張貼的廣告給我看。

  "進來吧。"沒怎麼刻意,笑容就已經在我臉上了,真是可愛的小弟弟,比那個叫常久的人讓我感覺好多了。"叫什麼名字?"

  "安知燦。"

  連名字也那麼陽光呢。

  我帶著他走到客廳,常久正拿出一根煙,動作稍微停頓:"可以抽煙嗎?"

  "隨便。"我無所謂,父親抽煙凶到一天兩包,我聞煙味也早聞出了經驗。遲早我們一家三口都要死於肺癌。更何況如果以後我也抽煙了呢?不過目前,為了自己的面子問題,不讓痘痘爬上臉,我還沒打算進行這種慢性自殺。

  把窗戶打開,我才指了指離常久最遠的沙發讓安知燦坐下。

  毒害我的肺沒關係,毒害大好的少年兒童就不好了。所以我只能坐到了常久的旁邊。

  他卻遲遲沒有點火,最後乾脆把煙收了回去。

  我驚訝,卻也沒說什麼。常久沖我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會什麼樂器?"常久開口。

  "鋼琴。"聲音雖小卻是沉穩的。

  "鋼琴?"常久俊朗的眉皺了皺,又迅速平復,"彈鋼琴的來組樂隊嗎?"

  安知燦抬頭看著他,堅定的說:"我想,如果是鍵盤的話,我可以。"目光中有一種純粹的勇敢。

  當然可以,只不過大材小用罷了。"鋼琴幾級?"我隨口問。

  "九級。"

  果然是大材小用。"為什麼不繼續練鋼琴而來這裡?"

  "我……喜歡。"少年猶豫後這樣說道。

  "是真的喜歡還是知道自己沒有彈鋼琴的天分才這樣的?"常久冷冷地拋出話,我立刻將停留在安知燦身上的視線轉向他,此時他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神情嚴肅而認真。他並不是有意為難安知燦,我知道。

  安知燦怔在那裡。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我們恐怕不能要你。"常久低垂眼簾,俊美非凡的臉冰冷不帶任何感情,仿佛沒有七情六欲的神高高在上。

  我一時無法移開視線。

  "對不起。"安知燦在沉默後,一低頭跑了出去。

  "喂……"我愣了一下,就跟了上去,拜託,好不容易來了個讓我看著順眼的,怎麼就被嚇跑了?右手卻忽然被常久抓住,我回頭皺眉看他,"你幹什麼?"

  他卻反問:"你幹什麼?"

  "我……我當然去追他啊!"

  "追上了呢?"常久的臉仍是冷酷,雖然他握在我手腕上的手那麼溫暖,"他只不過是借此逃避在古典鋼琴那裡受的挫折而已,如果不是真心喜歡這種音樂,他加入了又能怎麼樣呢?"

  是啊,我們都知道,做音樂必須有著一種近似瘋狂的熱情,而如果只把這作為一種逃避,那是對音樂的鄙棄和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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