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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他們跳舞的這支曲子很好聽,是動畫片《獅子王》的主題曲,《今夜感覺我的愛》。本來應該是我和張小京跳的,是我們要在今夜感覺那無須言明的所謂的愛的。可是現在……那首醉人的曲子第二次響起「can you feel my love tonight」時,我看見張小京果斷地拉著果果回來了。他們一定是達成了什麼共識,他有什麼理由拒絕果果呢?

  他們像兩個勇敢的武士,闖過戰場上的硝煙彌漫,來到我這個……我要是聖女貞德就好了。我不需要誰的憐憫和保護,我可以用我年輕的身體把火焰燃燒。

  半醉半醒的果果更為迷人,甚至說風姿綽約也不過分。她確實比我漂亮很多,走到哪裡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成為焦點。她千般嫵媚萬般柔情地看著張小京,我發現他們確實很般配。

  「般配」這個詞兒不是誰都能勝任的,果果和張小京就很般配。果果瘦瘦高高的,長長的腿細細的腰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無論什麼樣的標準下,她都是一個美女,沒整過容的美女。張小京高大魁梧,天生一張硬漢的臉,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他有多麼招女人喜歡。果果的老爸很有錢,張小京也是一個商業精英,他們在一起也算門當戶對。果果那麼有經濟頭腦,自己的小店經營得那麼棒,張小京又自己開公司,他們兩個在一起,一定可以夫唱婦隨,小日子過得特別紅火……一無是處的我,憑什麼癡心妄想和張小京在一起呢?

  等等!我什麼時候想過和他在一起了?我什麼時候和他在一起過!我們不過是朋友,再普通不過的朋友!他心腸好,看我比較可憐才那麼幫我的,我別自作多情了!

  等等!我也沒自作多情啊!我哪裡自作多情過?我們之間有什麼啊!我們就是朋友啊!怎麼老把異性之間的普通朋友關係想得這麼曖昧呢?怎麼老把男性對女性的幫助想得那麼齷齪不堪呢?我們誰都沒有那個意思,我們連想都沒想過!

  有時我真的不明白,難道我的身體裡真的有很多水嗎?可它們為什麼卻只從我的眼眶裡溢出?我真是一個愛哭的孩子。

  媽媽,您知道嗎,我開始信命了。還是您說得對,什麼人是什麼命,我們爭不過老天。我沒那種命,輪也不會輪到我,英雄和美人才是一國的。

  我對張小京說我明天還要開會,拜託他把果果送回家,我先走了。

  酒吧裡很亂,我對著張小京喊了兩遍他都沒聽清。他把耳朵湊到我嘴邊,我向後縮了一下,繼續把聲調提高。這次他聽清了,死死地看著我,眼睛裡裝著我最害怕的東西。我想,他可能被傷著了。

  我知道那是因為什麼,但我不能讓自己知道那是因為什麼,我必須裝作不知道那是因為什麼。我躲避著他的目光,我知道只要我看他一眼他就能看穿我的心肝脾肺腎,他就會知道我現在也很受傷,很受傷。可我沒有受傷,我真的沒有受傷,我什麼感覺都沒有,我憑什麼受傷?!

  我趴在果果的耳邊喊,我走了,明天開會,讓他送你吧!果果迷迷糊糊地看了我一眼,沖我擺擺手。我不知道她聽沒聽見我說什麼,但我還是站了起來。把她交給張小京我很放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的。即使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大概也是果果希望的。

  我笑著對張小京說「拜拜」,我知道我們不會再見了。他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著我,什麼都明白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我沖他擺擺手,這樣的低級手語誰都應該明白吧?即使在嘈雜的酒吧裡聽不到我哽在喉嚨裡的聲音,也可以看到我跟母鴨子一樣的擺手動作,也可以看見我跟母猩猩一樣的陰森笑容吧?

  這樣的想法讓我變得有點傷感。我們不會再見了。我們不會再見了!我們有什麼理由再見呢?如果順利的話,他將成為我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如果不順利的話,我也不能和我最好的朋友喜歡的男人在一起……

  我幾乎是跑著逃出了這間酒吧。只要有可能,我就再也不來了!永遠不來了!永遠!

  「南北!」

  我知道那是他的聲音,正因為我知道那是他的聲音我才必須跑得更快一點,更堅決果斷一點,更決絕一點。我不能回頭,決不能回頭,不能回頭!我不知道我是在和誰賭氣,可我卻是一副實實在在負氣而逃的模樣。我在和誰賭氣啊?

  我沒有算計口袋裡的錢就跳上一輛計程車,我對司機大喊,快開車!可是張小京的動作好快,他一把就拉開了車門。他死死地拉著我的手,要把我從車裡拖出來。我堅決不從,拽著車裡的護欄不鬆手,像個任性的孩子。張小京掏出一張鈔票給司機,這年頭有錢能使磨推鬼。他對司機說我女朋友不坐這車了,您走吧。我大聲喊,我不是你女朋友!我才不是你女朋友呢!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他想把我拉到別處賣了,師傅您別理他,您快開車!司機回頭接過鈔票,笑著說,小倆口別吵,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張小京對我說,你要是再不下來我可就坐上去了,咱們一塊走。說著,他就真的要擠進後面的座位來。我想,果果喝成那個樣子,又一個人在酒吧裡,實在太不安全了……

  我的手還被攥在張小京的手裡,此刻我才感覺到他的力氣可真大,我的手被捏得紅一道白一道的。我抽回自己的手,憐惜地撫摩著,張小京柔聲問我疼嗎?我抬起眼睛想對他說不疼,可我卻一眼瞥見果果坐在酒吧門外的臺階上看著我們,手裡拿著一根香煙惡狠狠地吸著。我低下了頭。我低著頭。我低著我的頭。

  打開果果家的大門,我們誰都沒有想到James會呆在裡面。他陰著臉正對著單元門坐著,掃了我們一眼,繼續拿那把鉛筆刀切指甲。那是一柄堪稱古老的刀子,黑色的,現在很少見到。一年之後,果果曾試著描述一下它的樣子,覺得有點像掃把。沒有感情的掃把,生硬的,冰冷的,專門對付那些沒有用的東西。如同一段只剩下一個人的愛情。

  為了撞破這密密實實的沉默,果果體貼地打開了音響。裡面的CD轉了幾下,變了調的歌聲猶如被捏在手裡踩在腳下,彎曲破碎的。唱片怎麼也跳不過去那段,無法挽回的沉默尷尬地懸在半空。James 手裡的刀子在先前的沉默中顯得寧靜莊嚴,又在後來的沉默中迷失了方向,我好像聽見了血流的聲音。所有人都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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