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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這樣一個只有19歲,長得和安七炫還有幾分相似,一笑露出兩顆虎牙叫「James」或者「安七炫」的男孩,我對他本來應該有「春天般的溫暖」,可他一句話就把我送到了「大齡未婚女青年」的行列,能對他有好感才怪。何況和他(或者他們這個年紀的其他孩子)又能有什麼可說的呢?他們正處在那個會在課本上用朝鮮語寫自己名字的年紀,他們會把藍色綠色白色橘紅色顏料倒在自己的頭上,他們對「勇敢」的定義是敢不敢離家出走和吃幾顆搖頭丸……他們甚至還不知道「父母」的含義,就匆匆去做了流產。我經歷過19歲,我知道那是副什麼該死的模樣,我可不想幫他完成他根本留不下記憶的色情史。正因為這樣,後來他還給我打過幾次電話約我出去時,我都以忙為藉口推掉了。

  等我老到要玩「姑侄戀」的時候,也許我也會有一個屬於我的年輕人來愛我、迷戀我,讓我擺脫對衰老與疾病的恐懼,擺脫對酒精的迷戀,擺脫痛苦虛無的精神狀態,讓我重新回到愛情與寫作中,激勵我完成另一本偉大的《情人》。我希望那個人也會走到我面前對我說:「我認識你,永遠記得你……與你那時的容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嗨,這是每個女人的夢,現在說說也無妨。但是這一刻,請注意,我親愛的弟弟,我沒興趣也沒時間讓你體驗「姐弟戀」的驚心動魄纏綿悱惻。我還忙著呢!

  後來(當然還有「後來」)我和果果出來玩,玩著每次都會上演的勾引別人與被人勾引的雙重把戲(主要是果果,我是有心沒膽的,何況即使有這個「心」也不能說出來)。James打來電話,我繼續撒謊說沒空,只是沒料到會被他在酒吧抓個現行,那個尷尬勁兒就甭提了。好在有果果在,她屬於那種只要她看著順眼的,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全部「通殺」的類型。套用一句廣告詞就是——飛越無極限。正好她還不知道「姐弟戀」是個什麼滋味,嘗試一下也無妨,反正她的胃已經足夠堅強,可以消化掉任何別人難以下嚥的東西。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我這麼說並沒有任何諷刺果果的意思,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除了性別。而我們之所以能成為好朋友,大約是彼此都覺得對方無毒無害又有利可圖。果果不喜歡她老爸給她介紹的那些閨中密友,她們各個出身顯赫,個人履歷上的最高學歷全部來自歐洲或者美國,她們採購的地點是東京或者巴黎(香港不夠檔次),即使只跟著旅行社去過一次,也能裝出經常被邀請參加時裝發佈會的模樣。她們開著炫之又炫的兩人座跑車,流竄的場所是健身俱樂部以及私人PARTY,決不涉足魚龍混雜的娛樂場所。她們身上的名牌衣服全部來自過季打折的特賣會,但是她們有一種「人往高處走」的勁頭。果果爸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希望她能躋身于名門淑女的行列。可果果這水偏要往低處流,非要和我在一起。我想她是不會羡慕或者嫉妒我什麼的,而紅花這東西總要有綠葉來襯才能顯得可愛,於是我們成了好朋友。我這人長得大概比較綠,天生一張王八臉,在這個物質都市,我只有被別人選擇的權利。

  再後來果果與James一見如故迅速打得火熱,讓我徹底見識了什麼叫做「一見鍾情」,什麼叫做「打情罵俏」,什麼叫做當別人都是空氣。這與果果看起來很成熟的卷髮、窈窕的身段、時尚的打扮、結帳時從不皺眉頭的氣魄,以及James用阿爾卑斯咖啡糖泡過的甜膩嘴巴有直接關係。嗨,何必去想那麼多呢?誰都有權利選擇生活賜予的任何東西!現在哪個酒吧一天不上演十回八回的露水姻緣,不就是負距離接觸嘛!拋開性病、懷孕、被人捉姦在床、員警突擊檢查這些煞風景的小插曲,如果一夜情可以變成幾夜情,幾夜情可以變成愛情,愛情可以變成親情,兩個人結婚生子,終老一生,不也挺幸福的嘛!未來,沒有人可以預測,喬治·奧維爾也不行。

  果果和James大概就是這麼想的。轉天James就從成人用品商店拐彎到了果果家,我連驚詫的表情都來不及準備,他就成了那裡的常住代表。這是一對多麼講求效率的璧人啊!

  果果真的很有魅力,什麼樣的男人都想一親她的芳澤。我會嫉妒。不過我一個未婚少婦,嫉妒個什麼勁兒啊!對於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主動為我們買單,我向來歡迎。因為我總是沒有足夠的錢,而我也不想每次總是果果來報銷,所以還是有個「大頭色鬼」比較好。儘管交換條件還是「犧牲」果果的色相,但只要雙方都有意向,我又何必多事?每個人都有為自己的下半身謀福利的權利與自由,果果那種可以在一秒鐘判斷是否可以和某個人發展一段新戀情的氣魄與智慧,我一輩子也學不來。

  但是今天果果的情緒不對頭,她真的不對頭。她最迷戀的應該是那個調情的過程啊,可她為什麼只在開始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然後就開始拼命喝酒呢?身邊的小男孩有點嚇著了,大概擔心沒有足夠的money結帳,找了個空當就消失了,連個托詞都沒有。

  果果喝著她醉生夢死的酒,我盤算著拉她回家,明天一早報社還開例會呢。果果不肯走,嘴裡念叨著,你走吧,你走吧,我自己能回家。

  我最討厭果果說這樣的話了,如果我可以放心大膽走掉的話,我還會在這裡呆著消耗我的時間體力嗎?我最討厭對別人負責了,我的宗旨是只對自己負責,我覺得一個人能對自己負好責就已經很不錯了。如果每個人都像我這麼想的話,就算是自私吧,也是一種很有道德的自私了,這個世界將省去多少麻煩啊!可是我知道,我實際上根本不能做到無動於衷,我還要對果果負一點點小小的責任。我不想她發生什麼意外,酒吧裡總有一些寂寞的「好」男人喜歡「揀」半醉的女人回家。

  「我把James叫來吧,明天我還得開會,讓他陪會兒你好嗎?」我耐著性子對半昏迷的果果說。

  「別給那個王八蛋打電話,我和他打起來了!」

  「王八蛋」這三個字的聲音很大,吧臺上能聽到這聲音的人都開始看我們。我掃了一眼那些冷漠的臉,知道這裡沒有人關心這個已經喝醉的女孩身上發生過什麼事。如果說以前他們還盤算著如何把這個女孩拐上床,那麼現在,他們才不想照顧一個會嘔吐毫無「性」趣可言的醉鬼呢!

  「你們怎麼了?」我不得不問,儘管我其實也沒什麼好奇心。

  「前幾天馬達到我店裡去了,他看見了。」果果苦著一張臉說,那是哭泣的前奏,我身體的防禦警報拉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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