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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八


  遠星殿下的臨終囑託,哥應星大人的期盼,斯特林,方勁,那些敬仰的前輩,師長,兄弟,為了家族的鷹旗血戰而死,自己又怎能忍心親手讓他們為之流血犧牲的家族一手斷絕呢?

  紫川寧視自己如兄長,一心仰慕自己,自己又怎忍心篡奪她的基業?

  一時間,紫川秀思來想去,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看出紫川秀頗為意動,幾位部下大為興奮,他們正要待進一步勸說時,紫川秀開口了:「你們說的我知道了,我會認真考慮的,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軍官們知道,紫川秀看似隨和,骨子裡卻極有主見,他既然這麼說了,那即使自己再怎麼勸說也不會有用的。

  「望大人已萬民為望,置天下于太平,早下決心」

  軍官們告辭而去,紫川秀安下心來批閱文件,但沒一陣工夫,侍衛又進來了:「大人,甯殿下那邊派人過來請您過去聚宴」

  「就說我忙了,讓他們玩的開心點就是了」紫川秀專心的看著文件:「今晚我要看完這批文件,哪都不去」

  侍衛應聲而出,但大概只過了是幾分鐘,他又進來了:「大人,有人求見。」

  紫川秀抬起頭,臉色有點不好:「不是說今晚我要工作了?是誰?讓他明天再來吧」

  侍衛深深的鞠躬:「抱歉,大人,可是您說過的,甯殿下到來要隨時都通報的」

  「甯殿下?她親自過來了?」

  「是的,還有李清侍衛長大人」

  紫川秀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樣的拜訪是無法拒絕的。

  「請殿下和侍衛長進來,沏2杯茶——等下」,紫川秀叫住了侍衛「我還是親自出去迎接吧」

  李清與紫川寧對視一眼,兩個女孩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得意的光芒,紫川秀不明其意,卻隱隱有掉落圈套的感覺。

  李清笑說:「本來,大家還擔心,大人是因為顧念舊情,不肯對叛賊下手。但下官覺得,這真是決計沒有理由的,以秀川大人對家族的忠誠,還有大人與先夫的情誼,無論怎麼說,大人都沒有對帝林心慈手軟的道理,是眾人誤會了大人。」

  紫川秀訕訕的乾笑兩聲,心中卻是忿忿。哪來的「大家」,誰又是「眾人」,還不都是李清在那自導自說?又是忠誠大義,又是與斯特林的情誼,無非就是軟硬兼施,希望他不要對帝林手下留情。

  不過,她們打的是什麼主意呢?遠東的兵馬被自己掌控著,雖然說是總長,但沒自己的手令,紫川甯連個炊事兵都差遣不動。心頭一亮,紫川秀隱隱猜出李清的主意了:紫川寧雖然調動不動遠東兵馬,但她身邊還有總督們啊!

  要跟全盛時期的監察廳對陣,總督們沒這個膽子。但若是追擊落水狗,為討好紫川寧,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出售的。他們打著為先總長報仇的旗號,自己又在李清和紫川寧面前答應過了,到時也沒辦法反悔阻擋——這個主意,准是李清弄出來的!

  轉眼間,紫川秀已經打定了主意,明天就開始整頓檢閱兵馬,把各省討逆軍都留在巴特利整編。沒自己地手令,一個中隊都不能調動出省,看李清還有什麼辦法!

  想通了此節,他沖著李清燦爛的笑笑。

  李清回了他一個同樣親切的笑容。

  雙方對視著。親切的「呵呵」笑著,勝券在握,得意得像兩隻剛抓到小雞地狐狸。

  倒是在旁邊看的紫川寧看得糊塗:「阿秀哥,清姐,你們兩個……怎麼都笑得這麼古怪?」

  「哦。很古怪嗎?」

  兩人收斂了笑容。隨後不鹹不淡的閒聊了幾句。李清首先起身告辭:「夜已深了,不敢再耽誤大人休息,我們這就告辭了吧》」本來這句話該是由主客的紫川寧提出的。但紫川寧唯唯諾諾,凡事全由李清做主,她說出來,大家倒也不覺得很突兀。

  紫川秀送二人到營門口,紫川寧先出去了,李清緩了一步,湊近紫川秀身邊。低聲說:「阿秀,叛亂已定,天下安定在即。你也該考慮什麼時候向甯殿下提親了。」

  「啊?」紫川秀一愣,站住了腳步:「我……向甯殿下提親?」

  「這是自然。阿秀你立功這麼大,再造家族。自然有資格當殿下的夫婿了。」看紫川秀錯愕,李清只當他是自卑,安慰道:「你們兩個是從小青梅竹馬的感情,殿下地心意我是知道的。現在你們的年紀都不小了。你就不要有顧慮了,放心行事就是了。你若是不好意思——阿秀,斯特林去得早,俗話說長嫂如母,提親地事我可以代你操辦。

  「哎,斯特林在世的時候,一直很為你和殿下的事感歎可惜,現在你們兩個能在一起了。

  他卻……」說著,李清搖搖頭,眼圈微紅:「不說了。這件事,你心裡有數就行。」

  紫川秀沉默了。李清雖然說得委婉,但話裡沒說出的意思是,紫川這次為家族出力,是因為他貪圖總統領的權勢和紫川寧的美色——否則,他何必跟自己的兄弟幹仗?

  送走了紫川甯和李清,紫川秀一個人佇立在營門口,眺望著遠方璀璨地星空,思緒萬千。對於討伐帝林這件事,他並沒有感覺愧疚。帝林弑君殺兄,已經踐踏了做人的底線,自己秉承良心和正義而戰,即使連戰敗的帝林也沒法怨恨自己。但在達到目標地這刻,他卻感覺到一陣空虛和失落,竟隱隱有點後悔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紫川秀整日忙著整編叛軍和安撫各路總督。叛軍兵馬雖然已散去不少,但留下接受整編的還有十二萬人。他們大多是原家族遠征軍官兵,還有依附於帝林地各省守備官兵,並不是監察廳的嫡系,自覺罪孽不深,於是敢留下觀望風色。

  多了十多萬張吃飯的嘴,遠東軍的後勤壓力驟然增加。好在接管叛軍營地時,遠東軍也接管了叛軍地糧倉和補給營,糧草供應才沒有出現大亂子。為了張羅補記,林冰、明羽都豁出去了,壓榨各省總督要梁要錢,數目之大,首段之狠簡直是前所未有——林冰和明羽這次算把東南各省給徹底得罪光了,林冰說:「以後路過時,我得偷偷化妝趕路了,不然絕對會被人截殺拋屍荒野地。」

  總督和省長們欲哭無淚,紛紛來找紫川寧和紫川秀哭訴。

  紫川寧是個有良心的,很同情的陪著總督們一起抹眼淚,然後告訴他們:「沒辦法,軍務重於一切,貴省還是再克服一下吧。」

  紫川秀乾脆就躲到了原來叛軍的營地裡,只有極少親信部下知道他的所在,總督們牽著狼狗都找不到他。林冰和明羽喊打喊殺要錢要糧的時候,他其實也沒輕鬆,忙著接見投降過來的叛軍軍官,其中大部分都是遠遠征軍軍官,少數是監察廳軍官。

  早有人提議了,士兵倒也罷了,軍官屬￿國家官員,卻輕易屈服於叛軍,為逆賊服務,投降過來的軍官,必須嚴加懲罰。凡事從逆地小旗以上軍官,抽籤處決三分之一,剩下的投入監獄服無期徒刑,以警戒後來人。

  林冰諷刺道:「真是天才的主意!警戒後來人?警告大家以後千萬不要相信家族嗎?」

  當時。很少有人意識到,熟練職業軍官對於一支軍隊地重要性。有經驗、有功勳地職業軍官不但是軍隊的脊樑,更是其魂魄和精神。要從士兵開始培養一個精幹老練的職業軍官,這需要數十年的時間和投入。士兵隨時可以再招募和訓練。但若是失去數以千計地職業軍官,紫川軍的損失要用一代人的時間來彌補。

  幸運的是,遠東統領是為數不多地明白人之一。他也是從行伍起家,深知低階武官地身不由己。從逆不從逆,並不是他們自己能做主的,軍令一下如山倒。便是刀山火海也得像前趟。有罪地是帝林和這個軍事體制。軍官們只是工具,並無多大過錯。所以,對於來歸降的軍官們。他採取地都是溫和的安撫政

  「走上逆路,並非你等的過錯。軍令由上官頒佈,你們依照執行,即使有錯,錯的也是頒佈軍令的人,而不是執行的人。但是,你們也該知道。當軍令有衝突之時,下級軍令就當服從上級軍令,而家族總長的命令自然是最高級。甯殿下頒佈討逆公告後。你們還留在叛軍中,這就是不對了,自然要受懲處——自然。我也知道,你們有苦衷,逃離叛軍要冒著被抓危險,但你們不是一般職業。你們是軍官。軍人天生就是要為國流血的。貪生怕死不是你們為叛軍效力的理由。

  「當然,家族有寬宏之心。想離開地,那不用說了,我們來去自由,歡送離開;若是諸位還願意繼續為家族效勞,我也代表家族歡迎大家歸隊。

  「人生坎坷,人一輩子哪能不犯錯?跌個跟頭爬起來再振作精神走下去就是了!大家就不要再自己折騰自己了,仗打完了,好不容易活下去,大夥就安心過日子吧。」

  紫川秀的說話通情達理,既有嚴肅的法律和軍令,也有體貼入微的人情,軍官們自從從逆開始,心裡就一直惶恐,既怕帝林對自己下手,又怕日後被家族清算,整日裡提心吊膽地。現在,能從家族官方權威口裡聽到這麼溫暖人心的話,軍官們都是熱淚盈眶。

  不少人當場痛苦出聲,跪倒在地,沖紫川秀連磕響頭:「大人,我們對不起家族啊!殺了我們吧!」

  看著那些鬍子拉茬、年齡足可以做自己父親的軍官們沖著二十七歲的自己磕頭哭訴,紫川秀心裡充滿了說不出的滋味。這一場動亂,本是可以避免的。就因為羅明海的私怨、紫川參星的猜忌、還有自己兄長帝林的傲慢,這場持續了一年的叛亂,令得多少家庭離散,痛失親人。該為這場叛亂負責的人,紫川參星和羅明海都已死了,帝林也付出了因有的代價;但付出更多代價的,卻是那些絲毫沒有過錯的人:斯特林、秦路、皮古、文河、斯塔裡,那些倒在帝都街頭的騎兵士官生,犧牲在西南邊境的監察廳官兵,還有更多的不知名的遠征軍、禁衛軍、遠東軍——甚至包括了監察廳——的士兵和軍官們。軍人秉承軍令,忠於職責,恪守榮譽,英勇戰鬥,卻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苦戰、流血和犧牲帶來的是一個根本沒有意義的結果。

  當然,紫川秀也不是只會和稀泥的老好人。監察廳長期養成的匪氣、惡習實在太深。戰敗解散以後,一路憲兵失去了約束,半夜裡出動洗劫了周圍的鎮子,事後還想殺人滅口,但過路的奧達行省守備隊發現,攔阻了他們,雙方發生了衝突,各有死傷。

  事後,聞知消息的紫川秀大為震怒,下令嚴查。因為這路匪軍已經潛逃,遠東軍派出了精銳部隊秀字營追擊,由遠東軍大將白川專門負責查緝。統帥部下了嚴令:「絕不容情,殺一儆百!」白川秉承一貫的強悍作風,雷厲風行,出擊如風。不到三天時間,她已凱旋歸來,報告作案的三百多名匪兵或殺或擒,已全部落網.對此戰績,紫川秀代表統帥部給予了高度嘉許。

  對於讚揚,白川並不是很在意。她顯得心事重重,彙報完追擊的事,她說:「大人,下官請求單獨求見。」 在此人都十分詫異,因為在場的林冰、明羽都是遠東統帥部的高管。是紫川秀地親信嫡系,追擊一群匪兵,再怎麼嚴重也不到要屏退他們的地步。但紫川秀知道白川素來嚴謹,若沒有大事。她決計不會提這樣的要求。好在,林冰和明羽也識趣的開口,都說自己營裡還有事要處理,先告辭了。

  兩位遠東高級將領離開以後,白川才向紫川秀稟告:「大人。下官在追擊匪幫途中,碰到一件事,覺得有必要向大人報告。」

  「你說吧,是什麼事呢?」

  「下官在追擊道上,碰到一隊也在向西趕路地人馬。我們以為他們是匪幫,下令他們停步接受檢查。但這夥人看到我們,並不停步,反倒加速逃離。不得已,我們動手制服了他們。從他們身邊搜出點東西。請大人過目。」

  看著白川呈送上來的幾頁紙張,紫川秀心頭隱隱泛起不詳的預感。他問:「這是什麼東西?」「是甯殿下手書頒發的總長軍令。命令是給西北的明輝統領和西南各省地總督,命令要求他們趁著帝林敗退的機會,立即出兵,攔截帝林殘部向國外逃亡的路線。把他們徹底剿滅。」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紫川秀還是震驚得站了起來:「甯殿下給西北發軍令了?我怎麼不知道?」

  白川鞠躬:「這件事下官要先請罪的,遠東情報局竟然一無所知,下官身為情報局首腦。實在失職,請大人嚴加處分。」

  紫川秀無意識的揮揮手:「這不是你的錯,第二軍那邊事物夠多的了,你掛情報局長的銜,實際上根本顧不上。這事,該找杜亞風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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