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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五


  雖然身為統領,監察廳的頭面人物,但哥普拉竟對一個看門口的小人物如此客氣,這不能不令人吃驚。細一琢磨這簡單的對話,人們會吃驚於這個事實:當今帝都的實際控制者帝林,他就隱居在這個偏僻幽靜的小巷裡。

  小院雖然外面不起眼,院裡卻是別有洞天,假山層巒。池塘幽靜,綠樹鬱鬱,精緻的樓榭在樹叢中若隱若現。哥普拉知道,這本來是紫川家地一處皇家別莊,帝林政變成功後,為免遭到仇家報復,他將妻兒秘密安置到了這裡,此事做得十分隱蔽,即使在監察廳內部也只有少數心腹知道。

  在走廊的入口,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突然沖出來。活蹦亂跳向哥普拉奔來,手中揮舞著一把玩具劍,張牙舞爪的叫道:「駕、駕、駕!我是黑騎兵,你是大魔族,打打打!」在小男孩的身後,遠遠的追著一個美貌的少婦,柔和的呼叫聲傳來:「迪迪,不要亂跑……不許對叔叔不禮貌……快回來……」

  哥普拉露出和藹的笑容,俯身下來抱起了小男孩,把他高高的舉了起來。儘管那小孩拼命地掙扎。但哥普拉的手猶如鑄一般,他笑說:「迪迪少爺,你又不乖了。」

  「放手,放開我……」小男孩使勁的掙扎。黑黝黝的大眼睛咕嚕嚕的轉著,小嘴翹得高高的,嚷嚷道:「哥普拉叔叔最壞了!」

  「真是的!」這時候,那美貌少婦已趕過來了,氣吁吁的說:「迪迪。快下來,不許對叔叔沒禮貌。」

  哥普拉把小男孩放下來,恭敬的對女躬身行禮:「夫人,您好,您身體安康。」那小孩得了自由,一溜煙的跑進花園裡跑沒影了。

  林秀佳笑道:「哥普拉,這陣,你可老長時間沒來我們這了。這陣太辛苦了,臉色好差。今晚就留在這裡喝湯補一補吧……迪迪老是說你壞。看到你來就怕了,看來只有你才能治得了他!我和帝林都太慣他了,這傢伙整天淘個沒完地,害得我沒一陣能安心。」

  「迪迪少爺天穎聰慧,精力充沛……」

  「少來!這小混球什麼天穎聰明?他是搗蛋最拿手,尿褲最擅長!」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哥普拉身後響起。哥普拉回過頭。卻見帝林打著呵欠從走廊裡出來,軍便服的衣領紐扣敞開著。露出裡面雪白的襯衣底,顯然是剛剛睡醒。

  哥普拉躬身行禮,帝林隨意地揮手:「哥普拉,你過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是的。下官也有些要緊事務要向大人您稟報。」

  林秀佳笑道:「你們兩個談。我去找迪迪,這小頑皮,一會就不知跑哪去了。帝林,等下你記得把哥普拉留下吃飯啊!」

  兩位男人微笑著看著林秀佳從面前走過,在花園中叫喚著帝迪的小名:「迪迪、迪迪。」

  放在紫川寧的文告中,帝林和他的席部下哥普拉,那都是殘酷血腥地代名詞,是人間邪惡的總集合。但在這一刻,當看著自己的妻和小孩,他們眼中蘊含的,只有關切和慈愛。

  望著林秀佳,兩人面上的笑容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嚴肅的凝重。帝林簡單的說:「進我書房說。」

  進書房坐下後,哥普拉很快便進入了主題:「大人,今西從前線傳回了報告,請您閱示。」

  帝林打開了今西的報告。他讀得很慢,很仔細。監察廳幾個幹將地風格各有不同,如果是哥普拉的報告,因為曾任過帝林的衛隊長,他對帝林很坦誠,什麼都是開門見山的說重點;沙布羅是個莽夫,有什麼說什麼,報告平鋪直敘,一目了然;盧真的報告廢話連篇,任務完成得越差他的報告就越長,通篇能找上幾十個理由來解釋為什麼任務沒能完成,所以對他們地報告,帝林不需要花什麼心思來琢磨。

  唯獨今西不同,這個部下是個心思很重地人,報告的每個字都有其涵義,對他地報告,帝林從不敢掉以輕心。就如今天的報告,表面上,今西向帝都大本營彙報最近的戰況和敵情進展,遠東軍司令部已進駐凱格行省府,各地督撫紛紛投*,而與今西交戰多次的巴特利省軍此時已經正式亮明瞭番號,他們是由白川統領的討逆軍先鋒部隊。

  「目前與我軍交戰只有白川所部。但其部驍勇悍死,十分善戰,我軍遲遲不能將其擊退。已成僵持之勢。但周邊局勢極為不利我軍,巴特利、瓦格、凱格、安卡拉等省先後叛逆,遠東叛軍主力已入駐凱格府,各地督鎮被遠東檄文所惑,盲目仇視我軍,不明身份兵馬四處出沒,襲擊我軍的糧隊與信使。我部處處遭到襲擊,奧斯行省地軍法處竟遭滿門屠滅,一夜之間三百人全部遇難。下官懷疑此事系奧斯總督科維奇所為,無奈局勢微妙。科維奇早有防備,日夜留宿省軍營地不肯出見,我部無法向其物。

  「因為遠東妖言流傳甚廣,儘管已頒下嚴令禁止,但除個別意志堅定者,軍中將士仍舊大半被其所惑。近來幾次戰鬥中,臨戰部隊竟然臨陣而潰,甚至有當場投敵者。此種情形,實為下官統軍以來罕見,震駭難言……」

  「震駭難言啊!」帝林合上了報告。沉聲說著。

  哥普拉識趣的為上司倒上了茶,說:「因為是急件,所以參謀部就先拆閱了。現在跟今西對峙的只有白川,但遠東軍的主力隨時會出現。看今西的意思,是希望能撤軍。但他是主帥,他不好主動開口說撤

  「參謀部那邊怎麼看?」

  「現在我們手頭*得住的部隊不多,今西手上的兵力是很寶貴的。若讓今西在巴特利那裡被遠東人消滅了,我們的損失會很大。」

  「嗯。」帝林把報告卷成一團。在手上輕輕敲打著,今西以為他同意了。但他卻說:「今西不能撤退。」

  「大人,那樣他會被遠東軍一口吃掉的……」

  「監察廳全體出動,過去增援今西。就在那邊與遠東軍決戰。」

  帝林聲音不大,但放在哥普拉耳中簡直無異晴天霹靂。他出「啊、啊」地驚歎聲,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

  「與遠東軍野戰決戰?大人,這樣我們毫無勝算……」

  「困在帝都裡,我們才是真正的毫無勝算。

  「大人。帝都是天下堅城。當年,您能依城守住抵擋了六十萬魔族的進攻,今日,我們同樣能*這個抵擋住遠東人!」

  「外無必救之兵,則內無可守之城。當年我們守帝都,背後有西北、西南、林家甚至流風家的縱深支持。又有遠東的紫川秀、奧斯的斯特林等呼應援助。所以才能談堅守;今日我們若再守帝都,四面八方全是敵人。堅城已成絕地。」

  帝林笑笑:「同樣是魔神皇,但紫川秀可不是卡特。拿兵力來填帝都的城牆,這種蠢事,他不可能犯同樣的錯誤。」

  「這個……但還有林家和流風家。只要我們能在帝都城裡堅持得夠久,他們說不定也會摻和進來,局勢說不定會有所變化……」

  「林家和流風家是有可能摻和進來,但他們地第一個攻擊對象肯定是我們。」帝林冷笑著:「清醒一點吧,我們現在是天下公敵,各路兵馬可能會內訌,但那是我們完蛋之後。」

  帝林站起來,在書桌地圖上帝都的位置上重重一點:「帝都,天下中樞要害所在!遠東軍要西征,河丘軍要東上,西北邊防軍和流風軍要南下,無論哪一路兵馬要爭霸大陸中原,我們都是當其沖。

  「我們三路受敵,但各路兵馬中,唯有遠東軍才是我們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敵,他們是奉紫川甯為正宗的皇家軍隊,必須要討伐我們了。我們與遠東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絕無妥協,所以,我們與遠東之間地死戰將不可避免。

  「而河丘軍和流風軍出兵,名為討逆,實為趁火打劫。我們空城而去,無論得城的是流風霜也好,林睿也好,明輝也好,只要我們把帝都城丟給他們,無論誰得城,他們都絕不會允許其他兩家入城。三家勢力彼此牽制,也無餘力來尾隨追擊我們。

  「在帝都困守,我們要面對遠東、明輝、河丘、藍城等四個敵人;主動出擊,決戰戰場轉移到巴特利的話,那時我們就可不受打擾的與遠東軍決戰了。只要擊敗了遠東軍,那紫川家皇權派最後地力量就此煙飛雲散,回過頭來我們還可以從容對付林家和流風家,是戰是和再行計較。即使運氣最差,我們還能保住東南。」

  帝林言之鑿鑿,哥普拉臉上地神色慢慢從驚疑不定變成了欽佩。低頭考慮了一番,他佩服的說:「大人高瞻遠矚,思慮周密,遠超屬下所能。下官和參謀部目光短淺,不識天下大勢。險些誤了大事。」

  「這也是紙上談兵罷了,天下大勢,哪這麼容易就說死了?」

  帝林笑笑,緩緩搖頭,語調轉為沉重:「自我們起事以來,戰亂不斷,生靈塗炭,天下因我們受難不淺。戰爭不好再拖下去了,勝也好,敗也好。一戰而決,就當是我們做點好事,也可以讓國家留著點元氣。」

  哥普拉詫異,印象中。這位老長官一直是那種「我死後,管他世界洪水滔天」的人物,如今怎麼突然悲天憫人起來了?他愣了下,才出聲說:「大人您說得很是。」

  因為帝林決意出戰巴特利,參謀部必須要抓緊時間重新做出計劃。哥普拉匆匆告辭了。帝林送他到了院裡,恰好碰到林秀佳和帝迪,母親正在滿院的追著調皮的兒,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回蕩在黃昏的院裡:「迪迪,快出來,叔叔要走了,出來跟叔叔說再見啊!」但小孩卻嬉笑著,到處亂跑,讓母親追也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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