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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七


  從林冰口中,眾人得知了帝都事變地經過,尤其是知道帝林兵變的緣由,大家無不長歎。

  「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明羽紅衣旗本歎道:「這麼說來,帝林倒也不是……」

  「全無可恕」還沒出口,明羽已經發現自己失言了,他急忙住口。

  至於軍人救國委員會的命令……

  明輝大人說「我是邊防軍將領。我聽從總長殿下的命令,我聽從統領處的調遣,我服從軍務處的指令,至於軍人救國委員會——那是個什麼組織?我沒聽說過。」

  「但是帝林說……」

  「帝林大人是總監察長。他老人家管好軍法官和憲兵就夠了。勒令邊防軍將領丟下職責回帝都去——我不信帝林大人會幹出這種蠢事,一定是傳令的蠢貨們弄錯了!」

  雖然相隔千里,但兩位重臣之間的火藥味濃得連瞎子都感覺出來。只差一顆火星就能爆炸了。

  監察廳心知肚明,明輝這種統掌一方的實權鎮候,有自己的情報渠道,要指望那些愚民宣傳能騙到他們,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們肯定早就知道帝都事變的真相了。本來,帝林不是沒考慮過,以監察廳的憲兵為主力,輔以遠征軍部隊,對明輝進行一次討伐。以此來殺一儆百,懾服整個家族。但考慮到西北邊防軍也是一支勁旅,西北平原廣闊,萬一明輝拿出他的老招式來,打不過就跑,那這場追逐戰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監察廳的主力陷入與邊防軍的僵持中不能抽身的話,帝都就成了一座空城了,很難保元老會或者其他忠於紫川家的勢力不會趁機奪取。那時,監察廳真的要陷入滅頂之災了。

  而且,監察廳的慕僚們還分析了一個更恐怖的可能:即使監察廳能在持久漫長的血戰中取得勝利。將明輝逼上了絕路,那他還可以乾脆向流風霜投誠。向流風家借兵來對付帝林——這並非不可能,當年遠東副統領雷洪和魔族王國的遠東大總督魯帝都走過這樣的路,而且比他們來,明輝還更加理直氣壯:他並非pan國,而是「借兵討逆,為參星總長復仇!」

  所以,對於西北邊防軍,監察廳還只是停留在嘴皮上放幾句狠話,並不敢真的大打出手。威嚴在於令行禁止,但現在帝都擺明瞭不敢招惹遠東的紫川秀,又制服不了西北的明輝,那這份召集令就顯得很滑稽了。

  總督們都在竊竊私語,觀望著事態的發展。要獨個站出來與帝都作對,他們沒這個膽子。但現在既然已有明輝這樣的大人物出頭了,那自己躲在身後打打太極拳還是可以的。

  一時間,雪花般的公文飛往帝都,總督們紛紛打報告請假,都說自己是重病在身,實在不堪長途跋涉的辛勞,懇請總長殿下慈悲,能批自己辭職。

  監察廳的智囊今西統領被氣得牙都疼了。他當然知道,總督們並非真的想辭職,他們只是以此來要挾,試探帝都的底線。只要帝都同意他們不來參加追悼會,保准那些病得要死要活的官員們轉眼間就能生龍活虎起來。

  監察廳的高層也出現了意見分歧。哥普拉、白廈、盧真等官員都認為,監察廳政權未穩,不宜對地方施壓太過。還是先安扶總督們,把事態平息下來,日後再慢慢收拾他們;但今西、沙布羅等人卻認為,中央政權絕不能態度軟弱,若是在此時退縮的話,那總督們會更加得寸進尺了,日後更無法收拾了。他們主張採用強硬手段,嚴厲zhen ya,殺一儆百。

  其實從個人來說,帝林也是傾向採用強硬手段的。但作為國家的tong zhi者,他不能不考慮其後果。他擔心,若是太過強硬,把各地的總督都推到了明輝或者紫川秀那邊。那就等於幫敵人忙了。但若要就此答應總督們的要求,好象又過於軟弱了,他實在無法接受。

  為了這個事,監察廳三天裡連開了五次高層會議。會上,兩派官員都在爭論不休,極力闡述自己的觀點,希望能給帝林更多的影響。因為爭論過於激烈,幾次會議都無法做出任何決斷,官員們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決定將會議延期。

  七八六年一月二十日清晨,紫川家國境線。

  湛藍耀眼的天空下,冷風嗖嗖地吹著。地平線上,太陽已經升起,溫暖著這片四季如春的土地。

  雖然只是清晨,但染著冬霜的大道上早已是人聲沸騰。絡繹不絕的車隊正在前進著,既有向東的,也有向西的。商隊連綿不斷,馬夫歡快的吆喝在道上響徹了一片:「得兒~駕~」行進間,不時有熟悉的商人彼此吆喝打著招呼:「×掌櫃的,您早啊~」、「×老闆,您好啊!」道邊早餐店的小兒也在賣力的吆喝:「新鮮出爐的大肉包子喔,一口一個鮮!」

  「美味可口的香茶啊!」

  飯館也是一家接著一家,招展的商旗和招牌在風中招展著。這條大道是兩國貿易往來的主要商路,本是荒郊野外的道路,如今早成了熱鬧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熱鬧的喧嘩,車聲馬嘶人嚷匯成了一片,一股充滿了生機和活力的生動氣息撲面而來。

  河丘與紫川家之間有著兩百年的和平,自從一百二十年前,林家首腦與紫川家首腦簽訂和平協議以後,兩國的歷代元首都很好地遵守了這個協議,西南已經有一百多年不曾遭受戰火了。千萬百姓在這片土地上安居樂業,繁衍生息。在抵抗魔族的衛聖戰爭時,西南地區作為紫川家的戰略大後方,為紫川家提供了超過兩百萬的兵員和勞役。貢獻賦稅三百多億。正是因為有了西南,紫川家才能從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重整旗鼓,恢得元氣。

  但就在七八六年一月二十日的清晨,一切都改變了。

  當那員穿著白色風雪斗篷的保衛廳騎兵從道上走過來時,起初 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商人們甚至還友好的沖他打招呼:「軍爺,這麼早就出來巡查啦?真是辛苦了!」

  年青的騎兵軍官並沒有與往常一般微笑的回答,而是回應以沉默。騎在高頭大馬上,他抿緊了嘴唇。冷峻地俯視著眼前忙忙碌碌的眾人,輕蔑得象望著一群螞蟻。他沉穩地騎在馬上,從容不迫的緩步前進著,順著大道一直走。直到那塊青色的石碑前。他才停下了腳步。

  青色的石碑上,端正地寫著幾個紅色的大字:「紫川家國境線」。

  軍官嘴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這時,附近的路人和商家都隱隱感覺了,某種不同尋常的事就要在他們面前發生了,他們屏住了呼吸,齊齊望過來。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軍官猛拉韁繩,戰馬長嘶一聲,風一般沖過了國界碑。傲氣的少壯派軍官躍馬奔騰。高高地揚起了自己的帽子,發出了長長的嘯聲:「嗚~嗚~風嘯雷動,他風一般地奔馳著,白色的斗篷在寒風中獵獵飛舞著,仿佛巨鷹張開的羽翼,兇狠地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給吞掉!

  「天哪,他瘋了嗎?」望著這軍官奔去的身影,眾人吃驚萬分,紛紛嚷嚷道:「鬧得這麼大,若驚動了紫川家。弄出外交糾紛來,他回去怕不是吃一頓軍棍能交差的了!」

  遠處傳來了轟隆的巨聲。從騎兵軍官出現的來路上。此刻出現了軍隊,繪有金槿花圖案的藍色大旗在地平線上拼命的舞動著,在這面旗幟的指引下,成千上萬佩戴著金槿花標聲的士兵軍隊一隊又 一隊的出現,他們潮水般越過了商隊,越過了道邊的車隊和店鋪,越過了紫川家與林氏家族的邊界。

  騎在白馬上制服筆挺的高級將領呼喝著:「去吧,士兵們。旦雅就在前方!奪下城市,光明帝國千年的輝煌,將在你們手中復蘇!」

  回應他的,是雷鳴般的轟隆聲:「帝國萬歲!」士兵們呼喝著,大步前進,攻勢一往無前。

  眼看著這一幕,商人、路人、店鋪的夥計、馬車夫……道邊的人們統統都變成了石頭做的雕塑,他們失魂落魄的望著軍隊轟隆的從身邊開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天,今天是怎麼了?」有人痛苦的叫道:「難道我是在做夢嗎?」

  七八六年的一月二十日清晨,林氏家族保衛廳突然對紫川家的西南發動大規模入侵。二十萬大軍傾巢而出,沒遇到有組強的抵抗,包括旦雅、特裡西亞、瓦林等與林氏家族毗鄰的六個行省,統統插上了金槿花的旗幟。

  並不止帝林,在那個掌控著東方的權勢者沒表態之前,西北的明輝,藍城的流風霜,遠京的流風森、河丘的林睿,大家都在觀望。古奇山脈以西的各個列強都在等待著,揣摩著那個二十六歲軍人的真正想法,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會遭受連鎖反應。

  二月七日,在瓦倫慰問歸來遠征官兵的文藝晚會上,從魔族王國歸來的遠東統領紫川秀首次公開亮相,他那頭飄逸的銀髮引起了全場轟動。記者們蜂擁而上,追問統領關於時局的看法。

  但無論記者們如何圍追堵截哀切詢問,一頭銀髮戴著墨鏡的遠東統領始終保持著沉默。在半獸人衛兵組成的保衛圈裡,遠東統領沉默地、面無表情地觀看完了節目。在出場時候,記者們抓狂得要殺人了,有記者冒死沖過了衛兵的包圍圈,沖到了統領身邊。

  「河丘大舉入侵,大陸動盪不安。您有什麼看法嗎?」被半獸人抓住了手腳正要拖出去,記者一邊拼命掙扎,一邊哭喊:「大人,求您了,說一句話吧!哪怕一句話也行!」

  看著聲淚俱下的記者,遠東統領擺擺手,摘下了墨鏡,衛兵鬆開了抓住記者的手。

  立即,全場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到,數千人聚集的會場,竟能不聞絲毫呼吸之聲。

  「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會處理,輪不到外人插手。」紫川秀淡淡地說,他沖人群點頭示意,重又戴上了墨鏡,轉身走出了劇場。

  「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會處理,不容外人插手!」一個星期之內,從東方瓦倫要塞傳出來的這句很有力量感的放聲,已經通過千千萬萬的報紙和新聞的頭條,傳到了帝都,傳到了河丘,傳到了藍城,傳到了遠京。

  與以往一樣,監察廳很快得到了消息。少壯派軍官們歡呼雀躍,連呼萬歲。他們只注意到聲明的後半句:「紫川家的事不容外人插手。」於是,他們很有把握地斷言道:「遠東統領大人堅決表態了,他反對林家入侵紫川家,他是支持我們的!」

  但監察廳的首領卻遠沒有他們的樂觀。聽取報告後,帝林一夜無眠,獨自一人在書房呆到了天亮。當夫人林秀佳早上進去給他送早餐時,卻看到帝林靜靜地 坐在書桌前,面前擺著他與紫川秀、斯特林三人少年時的合影。這張發黃的照片,已被點滴的淚水打濕了。

  帝林傷心地對林秀佳說:「我與阿秀,看來還是免不了要決一死戰了。」

  林秀佳甚為驚詫。她雖然不過問丈夫的公務,但報紙還是常常看的,紫川秀表態事件是最近的熱門新聞。她問丈夫:「為什麼呢?報紙上不是說了嗎,阿秀已經說了,家族的事,輪不到外人插手,這不是在支持你嗎?而且,夫君你和阿秀關係一向很好,他怎麼會與你作對呢?」

  帝林淒然苦笑,默默搖頭。他對妻子說:「你們只注意了後半句,卻沒看到前面:『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會處理』其實阿秀的意思已經夠明顯了,你還不明白嗎?」

  林秀佳睜大了美麗的眼睛,茫然地搖頭。梟雄們勾心鬥角的勾當實在太複雜,不是整天忙著相夫育子的女子能理解的。

  「不明白也好。」帝林沉吟著說:「如今,林氏擁兵五十萬,國力雄厚。雖然我有把握戰勝他們,但戰事憑天運,殊難預測。若我戰敗,那時你就帶著帝迪去投奔阿秀吧,他會善待你們的——那時候,除了他,恐怕也沒人有能力庇護你們了。」

  「夫君,我怎能投靠你的敵人呢!」

  「阿秀不是我的敵人。」帝林搖頭說:「斯特林已經去了。在這個世上,我只剩下一個可以放心把你和孩子交托的朋友,那就是阿秀。擁有他的友誼,是我帝林一生最大的幸運。只可惜——」

  俊美的男子淒然淚下:「我不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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