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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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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隊貼著河岸航行,可以看到那起伏的陣地線和堡壘,人們正從各處陣地和堡壘中用擔架抬出傷員來,那擔架的隊伍長長一眼望不到盡頭。看到船隊的到來,岸上的士兵們紛紛從陣地中走出來,站到堤壩上觀看。看到船隊上方的金色楓葉旗幟,圍觀的軍民們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呐喊如風般傳遍了河岸: 「流風軍!流風軍!是流風家的軍隊到了!」 甲板上的流風家士兵與岸上的紫川家士兵遙遙相望,近得可以看清彼此的面目。 這是經歷了殘酷戰鬥倖存下來的人,眼前的人們目光嚴峻,熏黑的臉上還留著淚水和髒土造成的汙跡。人群中還夾著一些孩子,已經哭不出聲了,只是向著河水伸出小手。 看著眼前的景象,流風霜默默無語,心縮成一團,一種辛辣的東西湧上心頭。 就是眼前憔悴不堪、衣衫襤褸的人們,他們頂住了魔神皇最最精銳的軍團,將魔神皇半年滅亡人類的狂妄計劃擊了個粉碎。在被重重圍困,孤立無援情況下,他們堅持了整整四個月,拖住了魔神皇六個最精銳的軍團。他們的犧牲和苦難,為人類換來了時間和拯救。 對著岸上的軍民,流風霜緩緩舉起了手致以敬禮。接著,她部下的流風家軍官跟著舉手敬禮。緊跟著,明輝和他的部下也跟著敬禮。 河水靜靜地流淌,船舷上的軍人們一動不動,肅穆得如同一群雕像。注視著他們,岸上的人們沉默無聲。無需解釋,無需語言,在那個凝固的瞬間,無數的思想都在那目光中交流了。一種超越國界和仇恨的思想悄然溝通。 同為人類,我們患難與共。 船隊在靠近帝都東門的東岸碼頭上岸。運兵船先靠岸,流風家士兵魚貫登陸,在岸上佈置好了警戒線。有人拿了塊木板搭在船舷和碼頭上,流風霜輕盈地跳下了船舷。緊接著,明輝也跟著下了船。碼頭邊,早已等候在那裡的一群軍人向他們快步走來。 「流風霜殿下嗎?」 「我就是,請問閣下是?」 領頭的軍人個子中等,短短的臉,短眉,目光嚴峻而疲憊,額頭上的皺紋似被刀刻一般明顯,臉上佈滿了塵土和黑色的粉末,頭髮斑白,眼裡通紅的血絲暴露了他的疲憊,身上的制服已經髒得看不清本來顏色了。若不是肩頭上那三顆銀色的星星,流風霜會把他當作那些在軍中充當雜役的鄉下農民了。 他向流風霜行禮:「在下中央軍副統領秦路。殿下不遠萬里來援,無私恩惠,帝都軍民深感大德。」 流風霜回禮:「秦路將軍,久仰大名了。貴軍以孤城堅守阻擋魔族百萬之師,其剛毅勇敢和自我犧牲精神,堪為軍人典範,我們十分敬佩。」 「殿下過獎了。」秦路淡淡一笑,笑容中帶有種說不出的淒苦。 他轉向明輝,敬禮道:「明輝大人,您也來了。」 「秦路,你真的是秦路?」明輝驚疑不定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我簡直認不出你來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好象突然老了十歲!」 「我以為老了三十歲呢。」 秦路淡淡說,語氣中帶有那種勘透了生死的人特有的豁達。 雙方介紹了各自的隨行人員,姬文迪、英木蘭等人也上前與帝都的軍官們見面,簡單作了自我介紹。在那些形容乾枯、憔悴不堪的紫川家軍人面前,流風家最精銳的十字軍將領們感到了一種無形的震懾。眼前人們呆滯而疲憊的神情,近乎麻木的眼神,都在無聲地告訴著眾人,他們曾經歷了怎樣的苦難和血淚。 雙方隨員介紹完畢,沒聽到自己最感興趣的兩個名字,流風霜問:「紫川甯殿下和帝林監察長二位呢?我對他們也是久仰大名的了。」 秦路答道:「甯殿下和帝林大人都在指揮部,郊區報告發現了魔族潰兵,他們必須坐鎮指揮,脫不開身。不能親自來歡迎,他們托我向殿下您抱歉。」 流風霜淡淡道:「戰事要緊,不必在意那些虛禮了。秦路大人,麻煩您為我們帶路吧。」 「是。我們準備了馬車,禮儀簡陋,請殿下不要見怪。」 一行人上了停靠在碼頭邊上的馬車,順著城牆邊道向城內駛去。 日頭西斜,死一般的寂靜。帝都的街道——已經不存在什麼街道了。目光所見,兩邊的房子只剩下幾堵黑乎乎的焦碳般的牆壁,煙筒歪扭在那。門窗沒了,屋頂的蓋板也塌落了下來,焦黑的樹上連一條綠枝也看不見了,那一座又一堆焦黑的磚瓦雜物廢墟象座小山般高高地堆起,馬車就在這些巨大的垃圾堆間的空隙中彎彎曲曲地駛過。 看著眼前的景象,沒有人出聲。 想起了兩年前的帝都,想起了寧靜和美的中央大街。流風霜喃喃道:「令人痛心。」 姬文迪也不禁出聲道:「真是可怕。三百年的文明古都,就這樣毀了。」 秦路冷漠地看著窗外,對窗外的景象根本無動於衷。他閉上了眼睛,不一陣,鼻子裡便傳出了有節奏的輕輕鼾聲,他已經睡著了。 流風霜和隨員們深感駭然:「帝都防衛的副總指揮官,他竟累成了這樣了!」 本來,對紫川甯和帝林未能親身到迎,流風霜心裡還是不無芥蒂的。但看到秦路疲憊成這副樣子了,她開始對帝都的生活有些初步體會了。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城市,與魔族抗爭的第一線,以前貴族所習慣的禮節和風度,現在統統成多餘的。在這裡,要緊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命地活下去。為生存這個最低級的目標,人們必須把全部精神傾注,根本沒精力去考慮其他問題。 順著巨大的垃圾山走,穿過一道又一道陣地防線。防守的士兵懶洋洋地或坐或臥地,對於駛過身邊長串馬車,他們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士兵們所流露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冷漠。 望著那些僂曲的身體,絕望的眼神,流風霜流露了憐憫之色。那是徘徊在生死線上的眼神,他們眼裡,沒有希望,沒有明天,只有絕望,漆黑一片的絕望。長時間處於這種狀態下,他們精神已被扭曲了、即使能僥倖從戰爭中存活下來,最後也會發瘋。 車子駛過了那一片焦黑的土地和廢墟,進入帝都的西區。在這一帶,還保留著較完好的建築和街道,也可以有人在走動,大多數都是軍人。 帝都防衛的指揮部設在一座沒掛任何標誌的民房中。一行人通過衛兵的檢查,進了門。房間內的光線很暗,幾個軍官圍在一張很大的桌子邊討論,肩膀上扛著星星的將軍們進進出出,聲音很響亮:「注意近衛旅的動向,這是一支生力軍……近衛旅部署在那裡,那就意味著魔神皇要在哪裡動手……」 「增援來得很慢,趕不上我們消耗的速度……第五師全師加起來不到五百人,不到一個足額的大隊……我們師被徹底打殘了,步兵剩不到兩百人……」 一個黑衣的「女」軍官站起來,足足高出流風霜一個頭。這時,他說話了——流風霜這才發現,眼前是個男子,只是他相貌太過俊美,讓自己誤會了——他的聲音很清亮:「杜勃,我給你傳達甯殿下和我的命令:日落後立即向街壘四號陣地發動進攻,天亮以前,把陣地給奪回並堅守到增援到來——明白了嗎?」 站在他面前的軍官臉色慘白,但還是很利索地答道:「明白,大人。」 「那就下去準備吧!記住,天黑就馬上發動進攻!」 出門前,那軍官轉身問:「大人,聽說戰死的軍官可以追認晉升一級?」 「我可以給你特別優惠,追認你直升兩級,直接升副統領!」 杜勃苦笑,轉身出了指揮部的門。 那黑衣軍官這才轉過身來,和進屋的流風霜打了個正面。 他身形頎長,穿著一身黑色的軍法官制服,膚色白皙,淡淡的眉,水汪汪的眼睛,漂亮得連流風霜都嫉妒了,但與紫川秀不同,他的英俊給人種陰柔的感覺。此人肩上閃光的金星肩章告訴眾人他的身份:穿軍法官制服又有著統領身份的人,在紫川家並沒有第二個了。 看著帝林,流風霜感覺對方像是很面熟,但她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隨即,她覺得這個想法很荒謬:對方是紫川家的監察總長,這麼重要的人物,自己若見過,不可能記不得的。 看到流風霜一身紅色的制服,帝林在流風霜肩上的肩章上掃了一眼,問:「流風元帥?」 流風霜挑挑眉頭:「帝林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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