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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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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決定是抽調亞哥米公爵和第四軍部隊到東南防線上,他將和哥達汗的十四軍聯手抵禦斯特林對帝都的增援。對於這個決定,亞哥米也好,雲淺雪也好,大家都頗有點不以為然的。但在場的誰都沒法想像,這個後果竟嚴重到如此地步,就是七八四年八月十一日的這個會議,最後導致了龐大的魔族帝國的崩潰。 會議結束後,夜色巳經深沉。 王國的巨頭們紛紛散去,在行宮門口,卡蘭對雲淺雪打個招呼:設法跟他談談。 兩人都知道,「他」是誰。雲淺雪會意地點頭:「殿下,可需要微臣陪同前去嗎?」 「還是我自己去吧。我們畢竟是父子,而我是『瘋狗蘭』。父子間聊天談心,即使我說錯什麼話,他也不好責罰我。而你在場的話,那他又得端起皇帝的臭架子了。」 其實這也是雲淺雪的意思。他鞠躬道:「這樣的話,有勞殿下您了。」 望著卡蘭皇子的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宮廷侍衛叢中,雲淺雪慢慢地坐下,蹲在了原地。一個宮廷侍衛殷勤的給羽林將軍搬來了椅子。 夜色深沉,天上的星星很高,仲夏深夜的風慢慢地吹過他的臉邊,想來想去,總是想著王國的處境,想著這場戰爭。 開戰之初,進展是多麼順利啊!無數的城池和省區一個接一個被拿下,人類軍隊被趕得狼奔兔逐,魔族軍屠城滅村,易如反掌。可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人類的抗擊力量突然增強,一場輕鬆的征服戰爭變成了生死之戰,王國陸入了進退惟穀的困境。 為何起初得手是如此之易,而後來又變得這般艱難? 對於轉變的發生,雲淺雪可以找出很多解釋,譬如王國犯了戰略錯誤、人類力量很強、王國將領作戰不力等等原因,但直覺告訴他,這些一眼可以看到的表面原因並非真正的原因,人類同樣犯了不少錯誤,但他們正在越戰越強。 仰頭望天,無數繁星點綴漆黑夜空。就在這一瞬間,莫名的清醒湧入腦海,雲淺雪產生了種很玄妙的感覺:就在那漆黑蒼穹之上,有一支隱蔽的手在暗暗撥弄著人世間。這一切變化的因由就出自於此了。玄冥中,有股玄妙的力量在左右著事情的發展。無論自己如何努力掙扎,就象蜿蜒轉折,河流總要彙集流入大海,事情的結果早就是註定了。 那只看不見的手,就叫「天意」。 陷入了虛無縹渺的想法中,雲淺雪越想越是恐慌。那遙遙的漆黑夜空,仿佛有一種可怕的蠱惑魔力,將他往深淵裡吸。低下了頭。他才鎮定下來。這時他看到了卡蘭皇子走出了皇宮的正門,離他進去不到十幾分鐘。 看到皇子這麼快就出來了,也看到了卡蘭臉上的沮喪表情,雲淺雪預感到了不妙。他上去迎接:「殿下,如何?」 「別提了。我剛開始說這個事,父皇立即就打斷了我:」是將軍們讓你過來的吧?『我說:「父皇,您老人家都看出了。我就直說了。大夥都覺得繼續打帝都好象不怎麼划算了。周圍敵人越逼越緊了。您若是特別喜歡帝都的馬子,我們不妨先把那個跳得最起勁的斯特林打發了,回頭再去帝都泡馬子也不遲。』」 雲淺雪很緊張:「陛下有沒有發火?他發怒了嗎?」 「他倒是沒生氣。還笑了笑,說:」卡蘭,你就是太粗俗,哪裡有點皇子的味道?『我說:「粗俗的皇子大家都喜歡,固執的皇帝大家可都不喜歡。『他聽出我的意思了,就問:「為這個,難道有人敢圖謀不軌?他們想造反?」 我說:「眼下還沒有,將來就難說了。今天,您老人家把哥達汗和亞哥米給逼得太絕了,讓他們擋斯特林又不給兵。看哥達汗那表情,活象他馬上要被個大肥婆強姦似的。父皇,亞昆族、哥昂族跟蒙族不同,他們歷來是跟我們走的,不好把他們逼得太過了。」 父皇很感慨,說:「卡蘭,只有你敢這樣跟朕說話,也只有你敢跟朕說真心話。那些人,吾皇萬歲是喊得大聲,但心裡到底想什麼,誰也不知道。卡蘭,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自有主張。」 「陛下的主張是什麼?」 「我也問他,他不想說,但被我纏得沒辦法,就說『原有戰略不變』,還說:」卡蘭,很多事情你都還不懂。朕和黑沙軍師研究過了,只要拿下帝都,形勢立即會逆轉,會有強大援軍加入我們,即使紫川家和流風家聯手都擋不住!『我問增援從何而來,可父皇再也不肯跟我透露了,還叮囑我要守口如瓶一一雲,這件事情你也不要往外說了。「「明白,殿下。」 走在漆黑的長街上,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有茬茬的腳步聲在響。一支由低階魔族組成的巡邏隊經過,看到有兩個人類在深夜街上閒逛,跑過來喝問:「誰!站住了,出示證件!」 雲淺雪和卡蘭都懶得答話。當魔族兵們看清了面前兩個「人類」湛藍湛藍的眼晴時,有人驚叫:「是皇族!」 魔族皇族殘酷跋扈,強悍血腥,低階魔族畏之如虎。想到剛才竟然喝問了兩位尊貴的皇族,想到犯上不尊罪名的可怕後果,士兵們臉色慘白。 「快跑啊!」 不知是誰第一個領頭,巡邏隊發一聲喊,齊齊逃跑。看著丟棄一地的燈籠和武器,皇子和羽林將軍啞然失笑,這個小小的插曲讓他們心情舒暢。 隨手檢起了一支刺槍,卡蘭皇子用力揮舞了兩下,發出呼呼的風聲,看起來也有點威勢。但這位皇子的體質實在不怎樣,舞不到幾下,他就氣喘吁吁,額頭冒汗了。 把刺槍一拋,他突然問:「雲,如果說神族中出了叛徒,有人圖謀不軌,你猜會是誰?」 「殿下,那怎麼可能?」 「你忘記羅斯和魯帝了嗎?一旦戰局不利,牆倒眾人推,總有些靠不住的傢伙會自己跳出來的。我敢跟你打賭,肯定有!」 繼羅斯之後,第二個叛亂者會是誰呢? 雲淺雪沉默了,他在回想今天會上各位將領的表現,亞哥米一直在粗著嗓門大叫大嚷。粗俗得雲淺雪連看他一眼都覺得煩。此人恨不得在自己腦門上掛個招牌了:「俺是個大老粗,俺什麼陰謀詭計都不懂。請陛下不用提防我啊!」 相比之下,哥達汗就順眼得多了,他高挑的身材,清秀矍練的臉孔,白皙潔淨的皮膚比女子還要嬌嫩,藍色眼晴漂亮得無法形容,氣質高雅。哥達汗是出名的美男子,雖然四十多歲了。仍舊有不少女子仰慕他有盛名遠道而來。傳言中。他是用牛奶來洗澡的。 但就是這麼一個出名柔弱的人,當初在擔任黑河執政官時候卻異常的剛強幹練,殺伐果斷。他心狠手辣的剷除了族內的反對勢力,順利繼任哥昂族族長。他是賽內亞族有力的支持者和盟友,素來有溫和派的名聲。 但他們二人還不是最大的嫌疑,遠東的蒙汗,那是令雲淺雪最懷疑的對象。此人擔任蒙族首腦多達三十年了。比魔神皇繼任皇位的時間還要長。但年高並非定是和德彰聯繫在一起的,此人卑鄙無恥、反復無常的名聲遠揚。 當初把蒙族趕到遠東去,如令看來確實是個失策。現在。蒙族坐擁重兵遠遠地眺望著賽內亞族與人類廝殺,死活再不肯入關了。眼看古斯塔軍團被打得全軍覆沒了,蒙汗卻連根毫毛都沒掉,雲淺雪很懷疑,蒙族和遠東之間可能有了私下的默契。 「殿下,若要我猜的話,我想會是蒙汗。殿下您呢?」 「蒙汗不算。他從來都和我們不是一路的,也談不上叛逆。我們中要出叛徒的話,那一定是哥達汗了。」 這個答案頗讓雲淺雪意外:「為什麼?」 「今天開會,他不敢看我,證明他心裡有鬼。」 雲淺雪啞然失笑:「殿下,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你若說亞哥米還有點可能,我常聽他在私下發牢騷,怪陛下指揮不利、不體恤亞昆族。但哥達汗爵爺一向是我們賽內亞族的忠實盟友,跟我們的關係很好,他從沒對我們有過怨言。」 「咬人的狗不叫,雲,亞哥米雖然常發牢騷,但他沒那個膽子!倒是不哼不哈的哥達汗是個禍害,別看他斯文老實的,這人滿肚子的壞水,而且很有膽子。關鍵時候,他是不怕跟我們刺刀見紅的。父皇把他和亞哥米放一堆,這是個失策,亞哥米會被他給帶壞的。」 雲淺雪笑笑,轉換了話題:「我怎樣都想不到,陛下所說的強大援軍會來自何方。」 「哪有什麼援軍!徵兵都征得山窮水盡了,為新編的十七軍團,我大哥連最偏僻護村隊的老頭小孩都沒放過一一都是黑沙在胡扯!」他皺起了眉頭:「可奇怪就在這裡了,父皇不是蠢人,他怎麼就信了黑沙呢?」 雲淺雪也想不出。兩個人絞盡腦汁在想,可怎樣都想不出個結果。 「雲,你最近見過黑沙這傢伙嗎?」 「很遺憾,殿下,最近軍師並不在營中。我一直沒見過他。」 「這就很麻煩了,你要找出他來。」 卡蘭嘶嘶地吐著冷氣,目光變得很陰森。他幽幽地說:「父皇很明顯是在犯錯了,我們要幫他糾正。一切手段都是可以採用的。」 雲淺雪一驚:「殿下,難道你想兵諫?」 「兵諫?是個好主意,不過不現實。父皇在軍中的威望至高無上,只要他登高一呼,即使我的衛隊都會調轉槍頭的。打父皇的主意,這太傻!黑沙才是父皇犯錯的原因,父皇被他蠱惑得太深了。這個人常常鬧失蹤,若是他失蹤他迷了路,再也回不來……」 星光下長身挺立的青年,沖著雲淺雪燦爛地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說不定父皇就能醒悟過來了。」 雲淺雪心臟劇烈地悸動著,手微微顫抖。 所謂黑沙軍師蠱惑了魔神皇,他根本不信。神皇陛下驚才絕豔,豈會被人哄騙?真正的原因是,卡蘭皇子已經忍耐不住了。在戰勝卡頓親王後,他沒耐性再坐等,而是要主動伸出手去拿權力的桂冠了。而黑沙,這個來歷神秘的第一權臣,此人對魔神皇有極大的影響力,魔族將軍們都畏懼他,他的權勢熏天。偏偏他對皇位繼承問題的態度又很不明朗,若即若離。 他的存在,已經成為了卡蘭皇子接手魔神皇權力的障礙了。所以,卡蘭皇子要奪權,第一個要剷除的就是他。 第一個剷除了黑沙,下一個呢?難道是…… 雲淺雪不敢再想下去了,這一瞬間,隱藏在那英俊青年燦爛笑容背後的,竟是懾人的殺意,不容違背的威嚴。撕裂一切隱藏的偽裝,未來的魔神皇露出了猙獰的齒牙,擇人而噬。 自己面臨選擇,現任的魔神皇與未來的魔神皇,到底要忠於誰? 一瞬間,雲淺雪想明白了,自己沒選擇。陛下也好,卡頓親王也好,大家都把自己看成卡蘭的死黨,想回頭已經沒路了。這時,他才隱約記起愛妻卡丹曾勸告:「你不要跟我二哥走得太近了,他得意忘形了……」一一太遲了,卡丹,為何你的勸告來得這麼晚啊! 羽林將軍鎮靜地回答:「殿下,現在外面秩序很亂,匪幫暴民遍佈。黑沙軍師不帶衛兵獨來獨往,確實很危險。若是碰到什麼意外,那也不是稀奇的事。」 「那你覺得?」 「黑沙軍師一定會迷路的,微臣可以擔保。」 卡蘭皇子看著雲淺雪,眼晴裡充滿贊許的笑意,他對羽林將軍的果斷表態非常滿意。他親熱的拍雲淺雪的肩頭:「雖然我們很痛心,但也沒辦法,只好沉痛悼念父皇的好軍師,永遠的懷念他了。雲,這事就交給你辦了?不要讓父皇知道了。」 「遵命,殿下。」 「不要用你的部下,羽林兵都是貴族,他們顧忌太多。用裴瑪的人,他的部下都是不識字的農民,他們什麼都敢幹一一放心,裴瑪是我的人,靠得住。」 雲淺雪點頭,心下卻是驚駭。他都不知道,不知不覺中,卡蘭皇子在軍中的勢力已經根深蒂固。除了裴瑪,到底有多少個軍團長和自己一樣,已在暗中偷偷向著皇子宣誓效忠? 兩個年輕人並肩而行,心臟跳動得非常利害。他們都知道,從此刻起,他們走上了一條險峻的道路,若不能抵達權力的顛峰,便只有身敗名裂的毀滅下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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