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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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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集 烈火焚城 第一章 淪陷軼事 七八年的六月十日,安卡拉行省偏遠的一個小鎮。 大雨滂沱,烏雲密佈,夜黑如墨。 大戰過後,人跡蕭條,道上都長滿了野草,黑黝黝的小鎮上空蕩蕩的,雨點打擊木板發出了嘀嘀噠噠的響聲,不知哪扇門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荒涼,寂寥,若不是在鎮上客棧門口還有點燃的燈籠在風雨中搖晃,人們會以為自己進了一個死鎮。 夜幕中傳來了清亮的馬蹄聲,在這漆黑的夜裡,一隊趕路的人馬來到了小鎮上。 騎手們把馬牽到了屋簷下,推開了客棧的門。 與外面的荒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堂裡朦朦朧朧坐著不少人,靠牆有一個正燃著的壁爐,火光跳躍,照得大堂裡暖烘烘的,劣質酒味、煙草味、炒肉的香味、汗腥味,人群聚集的氣息撲面而來,讓風雨中趕路的眾人頓時感到一陣暖乎乎的。 屋子籠罩在如雲霧一般的嗡嗡的談話聲中,當十幾個披著蓑衣的陌生人推門進來,就像一把刀子猛然切下,談話聲頓時消失,各張桌子上的人警惕地望著這群新來的人。 領頭人眼掃了一通大堂裡的人們,眼神亮得刺人。 接觸到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大多數人不自覺地回避了,說話聲又重新響起了,不過聲音已經低了很多。 瘦巴巴的店小二上前招呼:「有客來了!快裡面請。」 領頭人徑直到了櫃檯前:「掌櫃的,你這裡有多少間客房?我們全包了。」 同樣乾瘦巴巴的店老闆顯出為難的神情:「這位客官,客房倒是有,只是已有人先住下了。客官,來往都是客,咱是百年老店了,這大風大雨的天氣,不能往外趕人啊。」 幾個人對視一眼,首領問:「住的都是些什麼人?」 「幾個西邊來的客商,還有些別處的人,咱也摸不清他們是啥子身份。不過看來都不是壞人,客官您就安心地住下吧。瞧,他們都在大堂那喝酒聊天呢!」 首領沉吟著,下定了決心:「掌櫃的,給我們九間房子,我們一共十六個人,把晚餐都送到客房裡去。」 「好勒!客官您稍等!小二!快帶這幾位客官上樓去歇息吧!」 其它人都跟著店小二上樓了,首領卻獨個在大堂裡坐了張桌子,要了壺酒,靠在壁爐邊歇息下來。他喝了兩口酒,頓時感到一身都暖烘烘的。 雖然端著杯子一個人獨斟,但他銳利的眼睛卻不住地四處觀察,細細打量著店堂裡的人。 和大多數小鎮客棧一樣,這家客棧也兼營酒館,坐的大多是土裡土氣的當地鄉民,有一桌已經喝得爛醉如泥趴在桌上睡著了,首領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開了:他們夠不上威脅。還有兩個瘦巴巴的行商,他們也不會有危險。 引起他注意的是靠近門口的兩張合併在一起的桌子上,一群粗豪的男子圍在一起喝酒,談話聲量很高,劃拳猜碼聲震得屋頂都在嗡嗡發抖。 大漢們衣衫鼓鼓地凸起一塊,很可能是藏有兵器,再結合他們旁若無人的粗魯舉止,首領不禁暗暗猜度他們身份:「是強盜,土匪,或者是叛軍?」 旁邊桌子的談話引起他的注意。一個鄉民問一個行商:「老哥你一這次從西邊來,帶來了什麼消息啊?聽說,魔族兵已經拿下帝都了,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頓時,說話聲都低下來了,人們側著耳朵傾聽,關切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過來。 眼見如此受重視,那商人頓時矜持起來。他捋一下短短的鬍子,拖著腔說:「老哥,這個消息,兄弟我是知道的。不過你也知道,這個亂糟糟的時世,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畢竟人心隔著肚皮,萬一這裡有十六縱的人在,把我抓去了那可怎麼辦啊?」 「噢!」叫聲裡充滿了失望和懊喪的情感,大家心癢癢的。 自淪陷以來,東部領土與紫川家內地的消息就被隔絕了,位於淪陷區的人們,他們最希望聽到戰場的消息,焦慮的心情簡直如沙漠裡渴望清泉一般。 連櫃檯的老闆也坐不住了,他端了壺酒到那桌上:「先生,這是本店的一點心意,給您潤潤嗓子。您只管放膽說,十六縱駐鎮上的兵我都是認得的,像馬維那樣的人,我們這裡沒有!有什麼消息,您就放心地給大夥說說吧!誰去魔族那邊通風報信的,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四面的桌子上傳來了鼓噪:「對對!老闆說的沒錯,這位先生,您就給大夥說說吧!」 一個粗豪漢子站起來:「先生,求您了,我們心焦得不行啊!聽魔族崽子們說,帝都已經給拿下了,參星殿下和甯殿下都給他們俘虜了,斯特林大將軍戰死了,各路統領都向魔族投降了!天哪,聽到那個消息,我感覺天旋地轉,日頭都沒亮光了!」 一個鄉民也出聲哀求說:「魔族天天拿著大喇叭在宣傳,我們聽得飯都吃不下了!難道,紫川家就一這麼被減了嗎?我們有那麼多的兵馬,那麼多勇猛的將軍的啊!難道,我們就得永遠被綠皮崽子統治了嗎?」 「先生,求您了,求您給我們大夥解說解說吧!您見多識廣,走過好多地方,我們都是些連鎮子都沒出過的土包子,如今各種說法滿天飛舞,我們壓根不知道哪個是對的。魔族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開始,商人還帶著矜持的笑容捋著鬍子聽著大家說,但聽下去,笑容從他臉上消失了。 他神情莊肅起來,把杯子往桌上一擱:「諸位,我許六只是個走村串巷賣雜貨的商人,軍國大事我是不懂的,但是一件事,我是親眼所見的:帝都絕沒有陷落,紫川軍仍在戰鬥!」 「噢!」與剛才截然相反,這次的歎聲充滿了激動和欣喜的感情,各個桌子上的人一下子圍了過來。 老闆親自給這位自稱許六的商人倒酒:「許先生,您喝口小酒,潤潤喉嚨,然後把那邊的好消息給我們說說,詳細說說!只管放膽說,沒事的!帝都真的沒事嗎?還在我們的人手上?」 許六以斬釘截鐵的口吻說:「我親眼所見,絕不會有錯!我親眼看到的,帝都城頭飄的仍舊是鷹旗!魔族兵沒能攻進去,硬是沒法攻進去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起來了:「許先生,你看到我們的軍隊了嗎?我們人馬多不多?」 「多!多得如山上的草根一樣數都數不清!」 「是魔族的兵馬多還是我們的兵馬多啊?」 「自然是我們人類的兵多了!那還用問嗎?」 「二位殿下沒事吧?聽魔族說,紫川甯殿下被俘虜了。」 「魔族在胡說八道!魔族攻來的時候,帝都城的那些大官、貴族通通被嚇得手腳發軟逃掉了,只有甯殿下留下保衛城市!如今,殿下好好地在帝都內,她打得魔族崽子們鬼哭狼號!」 「那家族什麼時候發兵過來救我們啊?我們被魔族崽子統治,活得很艱難啊!」 這時,許六含糊其辭了:「快了,快了,我們的人就快回來了,不在今年就明年,不會遠了。」 但沉浸在興奮和幸福之中的人們誰也沒有計較,淳樸的鄉民們,他們只要知道家族軍隊依舊在抵抗,依舊有不屈的戰士在戰鬥,那就足夠了。 不管是多渺茫的希望,只要給他們個盼頭,他們就能堅韌地忍耐世間一切苦難。 提問的人越來越多,問得越來越快,許六一個接一個地回答,在鄉民們眼裡,這位見多識廣的行商無所不知,權威得猶如紫川家軍務處的發言人。 在眾人崇拜的目光裡,兩口酒下肚,許六飄飄然起來,越來越信口開河:「……說到那紫川甯殿下與魔族猛虎將軍溫克拉一戰,那我是親眼所見!哎呀,那一戰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日月無光,山河變色!兩人大戰三天三夜,那溫克拉氣焰囂張,但我們的甯殿下卻是強中更有強中手,使出了皇族秘技雙峰格殺,一招就將溫克拉打得吐血三升,若不是羽林雲淺雪見勢不好連忙來救,那猛虎將軍溫克拉當場就要一命嗚呼!雲淺雪更不搭話,上來就是一招開天闢地大碑手,這時我們的斯特林大將軍搶前一步使出開窗見月架住,立即更還以一招乾坤烈火拳,那雲淺雪慘叫一聲栽倒落馬……」 那行商口若懸河,口沬飛潑,眾人聽的心馳神往,大呼過癮,忽然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噗哧笑聲,頓時打斷了眾人的興致。 鄉民們怒目以視:「誰在那笑!」 靠近壁爐邊烤火的首領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 鄉民們看這個人,孤身一人坐在壁爐邊,一身風雪蓑衣包裹了頭面看不清面目,形跡十分可疑,大家大起疑心。 靠近門邊的那一桌上,有幾個壯漢起身走過來,聲色很不善:「你,幹什麼的,從哪裡來的?來我們烏木鎮幹什麼?」 那位首領很鎮定:「我是過路的,在這過夜住一宿。各位,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管你們的事,你們最好也不要來惹我。」他不卑不亢,言語間隱然透出種凜然不可犯的感覺。 幾個壯漢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人不好對付。 領頭的粗豪漢子粗聲說:「朋友,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識相的,自己把頭罩解下來,讓我們瞧瞧閣下真面目,看看是不是魔族改扮的!」 「你們敢這麼放肆,膽敢稱呼神族為魔族?鎮子上就有神族的十六縱隊駐紮,只要我高聲一呼,你們就不怕死嗎?」 幾個壯漢對視一眼,爆發出一陣狂笑。只聽噌噌噌拔刀聲連續不斷,屋子裡竟有一半人拔刀在手,一時刀光灼亮人眼。 那粗豪漢子把刀往桌面上一插:「小子,你算是走對地方了!我們全都是十六縱的,我就是駐紮分隊的隊長!」 那個行商頓時面白如紙:「你們都是十六縱隊的?饒命啊,諸位大爺……饒命啊!剛才我喝多了,胡說八道……」 「呸!什麼胡說八道!」一個本地鄉民打扮的粗豪漢子笑道:「許先生,你就放心吧。我們雖然是十六縱的,但我們心向祖國!許先生,您這樣的愛國之士我們是最敬重的,絕不敢有得罪,我們殺的是落單的魔族和叛徒!」 說到叛徒的時候,他陰惻惻地瞄向了在一旁端坐的蓑衣人:「朋友,招子放亮點,自己把頭罩解下來吧,老子最恨的就是叛徒!若不是他們,我們大好江山怎麼會淪喪如此!凡是把魔族叫做神族的傢伙,老子逮住機會殺一個是一個!你自己交代後事吧!」 在眾多惡意的目光注視下,帶著頭罩的首領毫不驚慌,他慢條斯理地從包袱裡拿出一個小冊子,翻開了輕聲讀著:「今年四月間,紫川家巴特利行省總督馬維叛變,原來駐巴特利行省的紫川家五十六師、五十七師隨之叛變,後來神族將投誠的紫川家軍隊改編,番號為神族王國第十六縱隊,簡稱十六縱,專門負責鎮壓神族統治區的人類叛變,維持社會公共秩序。」 合上了本子,那位首領以饒有興趣的口吻問:「各位十六縱的好漢們,神族是你們的主子,主子交托給你們的任務,敢情各位就是這樣完成的嗎?你們太不稱職了啊!」 屋子裡人人面面相戲,給他旁若無人的鎮定氣勢震住。 隊長臉色紅一陣青一陣,反手從桌上拔出了佩刀:「狗奴才,回家見你的魔族主子去吧!」 他兇猛地一刀橫斬,厚背軍刀在空中劃了一道黑色的弧光,呼嘯著斬向那人的頭腦,氣勢淩厲。 忽然,刀子一顫,滯在半空中:那神秘人兩根白晳秀氣的手指在刀鋒上輕輕一搭一夾,頓時,無論隊長如何用力,刀子再也無法進退分毫!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十六縱的隊長大為驚駭,鬆開了軍刀向後一躍,顫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神秘人沉默不答。 眾人心裡越發的恐懼,有個士兵失聲叫道:「難道,是魔族的皇族?」傳說中,魔族皇族以武藝高強和殘酷跋扈聞名,眾人臉色發白:皇族所至,雞犬不留。若真是魔族的皇族到此,客棧連一個活口都不會剩下的! 在眾人恐懼的注視下,蓑衣人抬手解下了頭罩,現出一張秀麗的臉孔。 「啊!」眾人無不失聲叫起來。 「他」赫然是個女子,一頭齊耳短髮,眉目秀麗如畫,臉部輪廓如刀削般秀氣,神情裡隱然透出了剛毅之氣,顧盼之間,凜然生威。 這女子天生有一種凜然正氣,一看就知不是奸邪之輩。 在這鄉野小鎮,何時見過這麼英氣逼人的出色女子?鄉民們和十六縱隊的士兵們看得目瞪口呆,可以聽得有人吞咽口水的聲音。 這時,樓梯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女子的同伴們聞聲從樓上沖下來了,看到下面人人拔刀的場面,一聲:「保衛大人!」騎士們翻桌跳凳地躍過來護在那女子身周,閃電般列好了陣。 十幾個人同時拔刀,一股淩厲殺氣透出,顯出他們訓練有素且技藝精良。 十六縱的隊長驚疑不定地後退一步:「你們是什麼人!」 那女子走前了一步,低聲道:「我們是遠東統領部下,前往內地負有要緊任務!諸位既然是愛國之士,請協助我等!」 她說話時,騎兵們同時把身上的蓑衣一掀,現出了裡面黑銀兩色的紫川家制服,衣領上銀色的飛鷹標誌灼亮人眼。 自從魔族西侵以來,曾經統治安卡拉三百年的紫川家軍隊已絕跡了。眼前,在魔族佔領區,紫川家官兵公然穿著軍服表明身份,這一幕的震撼怎麼形容都不過份的! 屋子裡寂靜得一絲聲響也聽不到,只聽到屋外雨水打在屋簷上的滴答聲音。 過了好一陣,低沉的歡呼猛然響起:「是家族軍隊!是我們的人!萬歲!紫川家萬歲!遠東統領萬歲!」 人群一下子湧了過來,激動地揍近身來,想把家族官兵們看清楚。 一個老農民輕輕撫摸著士兵領子上的飛鷹徽章,臉上老淚縱橫:「老天,你們總算回來了!俺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紫川家的兵馬了,看到你們回來,我死都瞑目了!」 那個十六縱的隊長顫抖地問:「大人,可是紫川大人要從遠東發兵回來解救我們嗎?」 無數條嗓子同時在問:「大人,大人!遠東統領什麼時候發兵過來解救我們?」 那女子清亮的目光閃電般掃過眾人:「人若得救,必先自救!我們的軍隊定會光復全部國土,會打回來救你們,那是毫無疑問的。但在此之前,你們要想想自己為國家做了些什麼!軍隊只能拯救你們肉體,但你們的靈魂,還得自己來解救。 「大人,如何拯救我們的靈魂啊?求你,給我們說說,給我們說說!」 那女子一個一個地望過眾人,用那深沉而憂鬱的目光。人們覺得,彷佛內心都被這位年輕的女軍官看透了。她輕輕搖頭:「我只是紫川統領大人麾下一名普通的軍官,不是牧師也不是法官,如何評判你們的行為,我沒資格說。但我只能說,哪怕你不能奮起抵抗,那你也不要給侵略者提供服務和合作,不要去告密和出賣自己的鄰人,祖國可以原諒懦弱,但絕不會原諒背叛。當我們的人回來時,你們如何去面對他們呢?各人都得憑自己良心生活。」 她輕輕點頭:「我說完了,你們慢慢想吧。」 男子們露出了痛苦又為難的神情,那隊長訕訕地說:「這位大人,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的。當時馬維叛變迎魔族軍入城,我們若不肯隨他投敵就只有死路一條,我們也是走投無路的。我們雖然身在魔族軍中,但依然心向祖國的。雖然魔族命令我們駐紮在這裡,但我們從沒有害過自己人。正相反,我們暗中還收拾了一些落單的魔族兵和投靠魔族的敗類。大人,求您明察,鎮上的父老鄉親都可以為我們作證的。」 那女子哼了一聲:「我知道。若不是看你們良心不壞,三千遠東鐵甲軍就跟在我們後頭,今晚我就把這個小鎮給屠了!」 眾人給嚇得點頭如雞叼米:「是是是,謝謝大人寬宏,謝謝大人開恩!」 好好嚇唬了他們一陣,那女子才放緩了聲氣:「告訴你們,遠東統領紫川秀大人已經起兵勤王救國了,五十萬遠東大軍即將入關,我們是給大軍打前站的!」 「紫川大人已經從遠東起兵了嗎?」屋子裡響起了驚喜的議論聲,人人面露喜色:「紫川秀大人回來了!這下夠魔族崽子好受的了!」 「此事關係重大,你們不要走漏了風聲,讓魔族有了提防!」 眾人異口同聲說:「大人,請您放心吧,我們定然守口如瓶!」 那女子滿意地點頭:「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上去歇息了。」 那隊長忙道:「大人,您就放心安歇吧,我給您守夜值勤,如果有魔族部隊過來,我們立即叫醒您。這兒我們是地頭蛇,不會有一點岔子的。」 「如此就有勞各位了。」遠東一行人起身上樓,圍觀眾人連忙給她讓開了一條道來。 這時,意外發生了。 兩個鄉民打扮的漢子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桌上睡得鼾聲大作,竟連剛才的歡呼喧鬧都沒驚醒他,那女子走過時,一個醉漢被腳步驚醒,醉眼朦朧地抬起頭:「啊,美女!」 這醉漢居然張開雙臂,就要朝那女子抱過來。 眾人大驚,連忙叱駡道:「混蛋,快住手!」 幾個護衛搶過來擋在那女子身前,對那醉漢大打出手。 另一個醉漢被吵醒,眼看同伴被打,也胡裡胡塗地加入了戰團,一時間,拳聲、叫駡聲、醉漢的慘叫求饒聲混雜成一片。 混亂中,沒人留意到那女子臉上一掠而過的驚愕表情。 「住手!」她威嚴地下令:「這兩個狂徒竟敢對我無禮,帶他上去,我要好好收拾他!」 「遵命,大人!」護衛們把兩個醉漢架了上去。 圍觀眾人無不哀歎,都說那兩個不識好歹的鄉巴佬得罪了大人,看來這次有番罪受了。 那女子吩咐將那兩個被打得渾身癱軟的醉漢扔進了一個房間裡,把部下們都遣了出去,她才恭饉地出聲:「下官遠東紅衣旗本白川,參見斯特林統領大人!」 「白川紅衣閣下,真是巧啊!」 醉漢們從地上爬了起來,此刻,他們哪裡還有絲毫醉意。 誰人竟能料到,那裝瘋賣傻、邋邋遢遢的農家小夥子,竟是獨領一軍、力抗魔族、捍衛東南三省的紫川東南軍統領斯特林! 另一個醉漢侍立在斯特林身邊,器宇昂揚,眉目間掩飾不住的彪悍之色。 斯特林介紹說:「這位是東南軍副統領文河閣下,他曾在紫川秀手下幹過。文河,這位是紫川秀在遠東的得力幹將白川,她剛剛才晉升的紅衣旗本。」 文河向白川點頭致意,白川恭謹地回禮。 斯特林嚴厲地望著白川:「白川閣下,我不是你的直屬上司,但我要代阿秀批評你!在魔族淪陷區,你和你的部下竟然穿著軍服活動,還在公眾場合表露身份,你們太大意,不,簡直是狂妄!我不知道紫川秀派你們入關究竟是何用意,但想來一定負有要緊任務。你們這麼招張,枉送了自己性命是小事,若是耽誤了任務,你縱一死也不能贖罪!」 雖然是軍隊將領,但斯特林一點都不粗魯,他是個極有耐心和自控能力的男子。白川記憶中,他幾乎就是鎮靜、堅強和冷靜的代名詞,從識得他以來,從沒見他發過火。 剛見面,白川還沉浸在偶然邂逅的喜悅中呢,他就這樣劈頭劈臉給了一番訓斥。 一時間,白川委屈極了,眼中珠淚盈盈欲滴。 不顧站在眼前的人是紫川家軍事最高長官,她倔強地昂起了頭:「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此地是紫川家國土,我是家族軍人,紫川家軍人在自己祖國上行走,為什麼不能堂堂正正亮明身份?對不起,遠東軍人習慣在華天麗日下行走,不屑做偷偷摸摸的老鼠!」 「白川閣下,注意你的言辭!」文河嚴厲地呵斥道:「紫川大人教你這樣對上級說話的嗎!」 「不要急躁,文河。」斯特林擺擺手,抹了一把臉。 這時白川才注意到,不到三十的斯特林,此刻卻顯得那麼憔悴和疲倦,眉心彷佛刀刻般的皺紋、深深的眼袋和眼中密佈的血絲,這顯示了,在魔族入侵的災難時刻,作為家族的最高軍事負責人,他在承受著何等的壓力和重荷,度過了多少焦慮操勞的不眠之夜。 白川心頭猛地一顫:幾年時間,斯特林真的老多了。 斯特林打開了窗戶,大雨特有的水氣和泥土清新氣味湧入閉塞的房間,令人精神一振。 雨已小了很多,窗外滑過條條閃亮的雨痕。 文河拿著油燈在窗口畫了一個圓圈,接著,他把這個動作重複了兩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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