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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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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數千里,但兩邊下手幾乎在同時。馬欽一死,馬家連報復的希望都沒有了 。計劃周密,反應迅速,動作狠辣——這根本不像臨時應變的行動,更像是策劃周全針對馬家的陰謀,甚至有軍官猜測紫川秀身後肯定隱藏了更大的有力人物,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膽,全無顧忌。 馬家經營西南數十年,關係網根深蒂固,在座的軍官哪個沒有受過他們的好處?軍官們目光閃爍,背後汗水直流,卻有誰敢多嘴? 「大家不必擔心。」猜出了軍官們的心理,紫川秀平靜地說:「馬維犯的是謀逆弑上的大罪,等同於叛逆,但投降有改過之心的,我不加追究,家族以寬大為本,諸位也一樣。往日大家都收了馬維和馬家的不少好處,那時候馬維反跡不露,各位被他蒙蔽了,無論收受多少,只要向我坦白了,我不加追究,但從今後大家再有敢與馬家殘餘勾結的,那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了。」 眾軍官們如臨大赦,眾口一聲讚頌秀川統領大人寬宏大量,行事仁厚。 就在這個時候,普欣旗本輕手輕腳地進來,悄聲在紫川秀耳邊說:「大人,波金閣下出去時候交給我一封信,說是甯殿下拜託監察廳的飛鴿一起傳送過來的。他不好當面交給您,委託我轉交。」 眾人清楚地看到,笑容在紫川秀面上凝結了。他不出聲地伸手接過了信,拆開信封,紫川甯娟秀的字跡躍然入目: 秀川統領鑒下親啟:統領此去旦雅,本殿不曾送行,甚憾。然期望者無非以君雄才,振我西南軍威,複見忠烈先賢方勁時盛勢,以保家國。卻不料閣下初到西南便大動干戈,以鎮侯之威欺壓地方良善子民,聞閣下已下令誅殺馬氏滿門。君為何行如此血腥暴戾之事?本殿甚為不解。 君所謂反叛首領馬維,其人秉性溫和,謹慎有禮,為人寬厚大度,行事慷慨有節,帝都人士皆多好評,稱其有君子之風。謂其謀逆弑上,本殿實不敢信。是真逆,抑或閣下介意昔日之事,藉口逆反而誅人滿門?馬氏一族若有反意,為何長久不顯卻偏在君上任不足一月即反?閣下器量非淺,為何如此公器私用,甚負本殿之意! 望君懸崖勒馬,切不可一錯再錯,務必保證馬維閣下安全,將其安全押送帝都。是非曲直,家族自有判斷,刀劍能堵悠悠人口,難服人心。 紫川寧 紫川秀咬著牙齒,拚命壓制著自己的怒火。 紫川寧不分青紅皂白就一口斷定是自己因為嫉妒而公報私仇,讚譽馬維是個秉性溫和的君子,還要求自己保住馬維的命。 他只覺太陽穴處血管砰砰直跳,眼前氣得發黑:若不是林睿仗義幫忙,自己的小命險些就喪在那個「溫和君子」手上了!他想大吼一聲把信撕掉:「男人的事,女人懂個屁啊!」 但他還是控制了自己,安詳地折好信件放回信封,甚至露出了笑容,仿佛剛接到了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面對部下好奇的目光,他微笑說:「甯殿下很支持我們的行動。」 他滿面春風地說:「甯小姐鼓勵我們,定要窮追猛打,要早日把馬維那廝抓獲,明正典刑!現在,諸路部隊已經來齊了,軍法處的憲兵部隊也在趕來的途中。今晚七點,無論憲兵部隊是否能到達,我們都連夜攻城!」 紫川秀露齒一笑,笑中透著殘酷:「甯殿下說沒見過活生生的叛黨,我們當臣子的可得給她湊湊趣!傳令下去,進城之後,各搜捕部隊務必要生擒馬維這廝,我們可得讓甯殿下開開眼界,瞧瞧什麼是好人!」 寂靜的雪夜,雪花漫天呼嘯,從城市的各個門口,成千上萬的軍隊開進,馬蹄響徹瓦林城的大街小巷,所有的街道都被封鎖了,若不是街道上來回走動的軍人,整個瓦林簡直是一座死城。 雪光照耀著軍人肩頭閃爍的徽章,軍靴踏在薄薄的雪地上,振盪著瓦林的青石板路面,發出有節奏的沉悶迴響。 瓦林的居民恐懼地躲在家裡,心驚膽跳地從門縫裡偷看著騎兵明晃晃的馬刀。 城門的守備隊已經投降了,但仍有部份死忠於馬家的士兵不肯放下武器,他們佔據了馬家的府邸和周邊的幾條街道,用沙包堆起了街壘與鎮壓軍對峙。 為了儘量減少傷亡,紫川秀下令採用攻心策略,街頭巷尾飄灑著標語和傳單,順風飄到了叛軍的街壘後邊,在街道上方高高懸掛著紫川家的鷹旗和顯眼的標語:「赦令已下,勿抗軍旗!」 響亮的喊話聲回蕩在寂靜城市的上空,「三一十五師的士兵們,你們真心實意地相信自己的長官,相信他的命令是正義的。但現在,家族命令你們放棄抵抗,如果繼續頑抗,你們就成為叛國的逆賊。你們曾相信自己做的是對的,現在,你們既然知道錯了,就不要背叛家族成為國賊遺臭萬年。回頭是岸,為時不晚,你們過去犯下的罪行都會得到赦免,你們的父母兄弟,你們的親人朋友們都在真誠地希望你們回頭。馬維已無逃生的可能,你們卻有選擇的機會!勿要抵抗,反正無罪,立功有賞!」 在強大的宣傳攻勢下,叛軍部隊如同烈日下的雪花一般迅速消融、削弱,不斷有人離開陣地散去,乎叛部隊迅速拆除街壘,大隊人馬湧入控制瓦林的大街小道,城市的各處傳來交戰的聲音,忠於馬氏家族的死黨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紫川秀親自率領部隊長驅直入,直沖馬家的大本營。 馬維的府邸位於瓦林市的中心地段,是座雄偉的紅色建築,青色鐵門緊鎖。 軍隊在外面喊話了幾次,鐵門始終緊鎖不開。 於是立即調來了沖城車撞門,在連續不斷的轟擊聲中,只聽得一聲巨響,整扇門連同一片牆壁都被撞開了。 緊接著,大群士兵如狼似虎地街進府邸裡,將馬府上下人等通通趕小雞似的趕到了前院聚集,女人和孩子嚇得臉都白了:從來只有馬家欺淩別人的份,他們何曾受過這種對待? 院子裡哭聲震天,女人在尖叫,哭泣,男人在叫駡:「狗官!狗官!」場面混亂,人聲鼎沸。 帶隊的軍官連續喊了幾次「安靜」,他們反而叫嚷得更大聲了。 一個乾癟的老太婆坐在地上乾巴巴地哭嚎著,街著軍官張牙舞爪地叫駡道:「狗官!你不得好死!天會收你的!你會被報應的,雷會劈你的!你出門就被車撞死!我詛咒你父母爹娘通通早死!我詛咒你的後代男為盜女為娼!」 軍官被罵得心頭怒火頓生,想把她拖起來,幾十個婆娘頓時齊聲嚎叫:「官兵打人啦!官兵打婆娘啦!」叫得聲嘶力竭,口吐白沫,一擁而上,沖著官兵們又撕又抓,因為對方是婦女,士兵們竟然不敢還手,被長長的指甲抓得臉上血淋淋的。 「住手!肅靜!黑旗軍統領紫川大人駕到!」 大門外傳來了急速的吆喝呼應聲,接著是列隊口令,腳步急速紛雜,門口出現了兩行燈籠,都是由衣甲鮮明的帶刀親兵們提著,兩條筆直的火線沿著大門通道迅速進來,領頭的軍官大聲喝令:「不許亂動,不許喧嘩,抗令者立斬!」 「是!」士兵們齊聲答道。 現場已是一片肅殺森嚴,從大門到院子的通道上,三十名親兵手持出鞘的馬刀目不轉睛兀然挺立,刀光森冷似雪。 院子內,披甲的士兵列隊整齊,通通以手按刀,分兩層圍住了馬家的人等,士兵們冰冷的表情令馬家眾人不寒而慄。 被這威嚴震懾,人群稍稍定了一下,現場安靜了。在大批軍官的簇擁下,紫川秀跨步邁入。他披著黑色斗篷,斗篷上金黃色的穗帶迎風飄舞,神情肅然,冷峻得如傳說中的復仇之神。 軍官快步上前稟告:「稟告統領大人,馬家府邸中上下人等兩百五十三人已全部被眾全,聽候大人發落!」 紫川秀點頭,冷冷問:「剛才是誰在喧嘩?」 沒等軍官指認,那老太婆像是被火燙了下屁股似的猛然跳起向紫川秀沖過來,長長的指甲幾乎戳到了紫川秀的眼睛,衛兵連忙把她拖開來,她仍在不住地叫駡道:「狗官,你敢抄我們馬家,等著瞧,你不得好死!你全家老小通通死絕!」 紫川秀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平靜地說:「被你咒對了,我的家人早死光了。」 那老女人一愣,紫川秀使個眼色,衛隊長心領神會,像抓小雞似的提起那個老太婆,手起刀落,短促的慘叫聲後是撲哧的低響,鮮血噴濕了老大一片地面,被砍下的腦袋骨碌骨碌滾到了人群中。 「啊!」女人淒厲的尖叫打破了寂靜,男人們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還在痙孿抽搐著的無頭軀體,眼睛滿是恐懼。 紫川秀望向人群,慢慢地說:「我不喜歡有人吵鬧,你們最好閉嘴。」淡淡的語氣,卻有著最可怕的威懾力量,此刻的紫川秀一言能決人生死。 全場靜得鴉雀無聲,連嬰兒都被那恐怖的氣氛所震懾不敢哭泣。 緩緩走過人群,紫川秀一個一個的望過那些人,被他看到的人都露出了恐懼的表情,女人在偷偷哭泣,男人強作鎮定卻掩飾不住眼裡的恐懼。令紫川秀失望的是,他在人群中並沒有發現馬維的身影。 「馬府中所有人都被集中到這裡了嗎?」 帶隊的軍官回答:「大人,我們已經全面搜過了!所有人都被集中到這裡?」 紫川秀一愣,馬維去了哪裡?他把目光投向人群,出聲問:「你們中間誰是頭?」 一個乾瘦的老頭走出來,尊尊敬敬地給紫川秀鞠躬:「大人,我是馬府的管家。大人,馬欽老爺是元老會成員,我們馬家更是西南望族,您不能這麼隨便帶兵搜查他的府邸,馬欽老爺知道了會……」 「馬欽已經死了!」紫川秀冷冷地打斷了他。 管家臉色發白:「老爺……死……死了」像是落水的人看到救生圈忽然變成碎片,他露出了驚駭、絕望的表情,連聲音都哆嗦起來。 聞知噩耗,院子裡眾人齊齊哀嚎一聲,婦女嚎啕大哭。 紫川秀欣賞著馬府眾人的慘痛表現,對這些悲慟欲絕的人們,他沒有絲毫的憐憫和同情。 那個貌似恭敬的老管家,還有那些可憐兮兮的家丁們,可以想見,在普通百姓的面前,他們都會有另一張面孔——就如馬維在紫川秀面前和部下、平民面前有截然不同的兩張面孔一般。 他慢條斯理地說:「什麼西南望族,國賊而已。不用難過,馬欽救不了你們,馬維也救不了你們,能救你們的人只有你自己。馬維躲在哪裡了,說吧!」 聽出紫川秀話中的殺機,那個老管家嚇得褲子都濕了,他當場癱在地上:「大人,馬維那晚只是匆匆回來了一次,收拾了財物就急急忙忙走了,我們不知道他在哪裡啊!」 「什麼!」 「大人,我說的是真話啊!」那老頭子對著紫川秀磕頭如雞啄米:「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士兵們提了幾個馬家的人分頭訊問,哪怕鞭子將他們抽得嗷嗷直叫了,口供還是一樣的:襲擊事件當晚,馬維匆匆回家一趟然後出了城,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紫川秀懊悔地揉揉額頭,他後悔那晚沒有堅持追擊了。 望著院子中跪倒一片的馬家人眾,他殺機頓起,冷冷說:「我說過,能救你們的人只有你們自己。誰知道馬維下落,現在還有機會說!」 沒有人回答,只見一片哀求哭喊聲。那管家匍匐著爬過來抱著紫川秀大腿:「大人,大人!我們真的不知道啊!饒命啊!」 紫川秀冷笑:「很好。」他厭惡地一腳把那個老頭踢開,轉身往門外走。 文河追上去:「大人,請問馬家的人眾如何處理?」 「你打算呢?」 「我覺得應將他們交給司法機構來處理,用法律來嚴懲他們。」 「法律?」紫川秀嘲諷地笑了:「馬維在瓦林橫行霸道之時,他可顧忌過法律?當馬維欺壓良善之時,那些了不起的司法機構都睡著了嗎?那些多如牛毛的法官、律師和元老,那些繁瑣的程序,花言巧語的解說和辯解——在法律這個戰場上,軍人根本不是馬維那種犯罪專家的對手!文河,叛國者如何處置?」 「殺!」 「謀逆犯上、勾結外敵謀害上級呢?」 「誅滅九族!」 紫川秀盯著文河的眼睛,黝黑的瞳孔無聲地散發著冰冷,他輕聲問:「那不就行了嗎?你還有什麼疑問?」 領悟了紫川秀的意思,文河身上流過一陣寒栗:「大人,我不在乎在戰場上殺人,但是……」 「你錯了,文河,這同樣是戰場,生死攸關的戰場。」聲音出乎意料地溫和,英俊的青年將軍露出了疲倦的神色:「馬氏家族由黑幫勢力崛起,如今已形成了龐大的畸形怪物,常規手段對它是無能為力的。打擊黑幫,這本不是軍隊該承擔的職責,但時勢卻逼迫我們不得不挑起這副擔子。十三年前,我的前輩雲山河統領就是倒在與馬家較量的戰場上,這場戰爭需要前赴後繼。軍隊是國家不至於徹底落入黑暗的最後希望。雷厲風行是我們的信條,殺伐果斷是我們的風格,我們不是警察和法官,沒時間去搜查證據和翻閱大堆的法律條文。這些人,或許未必都參與了馬維的叛逆,或許真有人是無辜的,但我們沒時間來甄別了——馬家驕橫跋扈數十年,也該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到了。文河,你不必擔心,這個命令我會親手簽字發佈,不會連累你。」 文河露出了羞愧的表情,等紫川秀簽署完了手令,他拿過來毫不猶豫地在紫川秀名字後面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紫川秀愣住了:「你……」 文河不好意思地說:「大人,您實在讓下官無地自容了。如果可以的話、請允許下官與您並肩作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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