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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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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一人一馬上路,身材矯健,目光銳利,態度沉著,大概怎麼看紫川秀也不像是做「茶葉和布匹生意的」商人,軍官低著頭將證件翻來覆去地檢查。 紫川秀則泰然自若——他當然不必緊張,證件雖然是假名,卻比真的還真,是邊境出入境管理處主管親自製作好送到紫川秀手上的。 大概沒法在證件上發現什麼漏洞,邊防軍官又問:「您沒攜帶什麼違禁物品吧?武器?黃金?違禁的政治讀物?」 紫川秀默不作聲地把隨身的包袱攤開,又把衣服的口袋全部掏空,一目了然,只有幾套換洗的衣服和一疊大額的鈔票。紫川秀解釋說:「這是我到那邊進貨的貨款。」 這下再沒有留難的理由了,軍官不情不願地在紫川秀的證件上蓋了個章,表明茶葉商張阿三先生此次出境是得到家族政府許可的,完全合法。 他指著前面道邊的一塊石碑:「張先生,您是第一次過去吧?注意了,過了那塊石碑就是林家的國土,祝你一路順風。」 紫川秀說聲:「謝謝!」轉身一躍上馬。 馬蹄疾馳,寒雪撲面,紫川秀一陣風般越過了界碑,回首望去,那小小邊防哨卡仍然依稀可見,腳下是一樣顏色的土壤,頭頂的天空依舊灰濛濛的,但就在此刻,所在已經不再是紫川家的領土。 歷年來他征戰四方,但還是第一次離開紫川家國土,對傳說中迷人的異國風情,他充滿了躍躍欲試的少年激情,即使那微風細雪也沒有減弱他的熱情。 雙腳踏在了異國的土地,紫川秀有種難以言述的感覺,像是身上有種莫名的束縛被除掉了。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皇臣。」這句從孩童時起的信念此刻已被無聲地顛覆了,一個嶄新、廣闊而自由的世界即將展現在自己眼前,他有一種衝動的激情。 不知為何,他預感到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自己的命運將發生一個重大的轉折。 紫川秀本來最擔心的是被河丘保衛廳檢查證件會暴露身份:「紫川家統領秘密潛入河丘,目的不明!」如果被有心人故意搗鬼的話,這足以釀成不大不小的外交糾紛了。 但結果卻很讓他驚訝,林氏家族的邊防設施簡直是形同虛設。 沿著飄雪的公路一路過來,雖然也有不少身著白色冬季制服的河丘邊防警察哨卡,但那些佇立在風雪中的河丘邊防警察卻對眼前的紫川秀視而不見,眼睜睜地看著他經過不作聲。道上也沒有看到任何要求接受檢查的告示。 悶頭悶腦地走了老長的一段路,急於要向林家當局證明自己是個人畜無害的茶葉商,紫川秀徑直下馬走到一名邊防警察面前:「長官,我是來自紫川家的茶商。」 挎著警棍和馬刀的邊防警察把積滿了雪的帽檐往上推推,露出了帽檐下年輕的臉,低沉地問:「先生,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呢?」 由於同為光明皇朝的後裔,紫川家、流風家和林家使用的都是同樣的語言,除了一點輕微的地方口音外,大家在溝通上是不成問題的。 「呃,長官,請問進入河丘需要到哪裡檢查證件和身份手續?需要到那裡辦理入境手續?你們的邊防檢查站、治部少管理站在哪裡?」 警察驟然一愣,咧嘴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先生,您是第一次來河丘吧?」 警察笑得神秘兮兮,很像那種城市人看著鄉下人鬧笑話時的表情。 「呃?你怎麼知道?」 警察笑而不答,整了一下黑色的束腰皮帶,回頭指著後方:「我們是隸屬於保衛廳的邊防刑事警察,現在正在執行搜捕特大殺人犯方蒙的任務中,我們不管民事,但我可以告訴您,林氏家族是開放的國家,進出河丘不需要辦理手續。」 紫川秀口張得大大的:「不需要出示證件?」 「我們與紫川家簽訂有協議,紫川家頒發的證件在河丘同樣得到承認,暢通無阻。既然您已經通過了紫川家官方的邊境檢查站,我們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再檢查您一次呢?這對自由流通的貿易體系不利——當然了,您的證件還請保管好,在市區,您可能會受到臨時抽檢,最近我們在搜捕特大殺人犯方蒙,對於給您造成的不便,我們提前道歉了。」 「這樣啊,你們完全開放邊境的。」紫川秀眨巴眨巴著眼睛,河丘林家完全開放了邊防戒備,這對於從小一直生活在嚴密控制下的紫川家居民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他問:「那,你們的老百姓都跑出國去了呢,怎麼辦?」 警察反問道:「我們的老百姓為什麼要跑出去呢?河丘的生活水平比帝都和遠京都要好,我們管轄內的民眾沒有理由逃亡的。」 「呃,如果外國的民眾逃亡過來呢?」 「這樣的事歷史上常常有,每次紫川家和流風家開戰時期,總有很多難民想湧入河丘避難,但這些難民大多被紫川和流風兩國的邊防部隊所攔截了,除非難民數量大到兩國的邊防部隊都無法遏止的極特殊情況,我國的邊防部隊才會出動封鎖邊界。但這種情況不常有,而且如今兩國邊境已經保持了近十年的安逸,我們沒必要杞人憂天,不是嗎?」 紫川秀道謝後離開。他笑了:杞人憂天?才僅僅十幾公里的距離,他感覺自己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可以想見,所發生在那邊的戰爭,千萬人的鮮血和死亡,這對河丘的居民來說,那不過是早間日報上的一則新聞罷了,與偶像明星的戀情列在同樣重要的位置。 林氏家族已經兩百多年沒經過戰爭了,他們的人民早就遺忘了鐵與血的味道。 「幸運的人們啊,」紫川秀喃喃說:「戰爭幾乎與你們擦身而過。」 百里紅塵,千尺碧水,號稱大陸三大歷史名城之一的河丘城始建於帝國曆一五一年,迄今已有六百多年的歷史。 仰望著這座雄偉的古城,看著那藏青色城牆磚上清晰的金槿花標誌,紫川秀依稀還可以想像當年那強盛帝國的繁華。 皇朝興衰,風雲變幻,千萬人的血淚和悲哀,最後只凝聚成了史書上輕描淡寫的薄薄幾頁,想到這裡,縱然英雄如他也不禁氣短啜噓。 在紫川秀原來想像中,既然是大陸著名的商業之都,那河丘肯定是個繁華而喧鬧的城市,擁擠不堪的街道、滿街的攤販、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喧嚷不息、擁擠的人流和滿頭大汗的市民。 但親眼看到的卻很讓他驚訝。一進城門,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安靜、潔淨的城市,寬闊、潔淨的主幹道上馬車並不多,兩邊的人行道上整齊地排列著高大的梧桐樹,給街道平添了幾分綠蔭。來往行人悠然地從樹下經過,臉上帶著一種對生活很滿足的祥和笑容。雖然車來人往,但沒有人高聲喧嘩,更不要說高聲叫賣了,靜得可以聽見百靈在樹蔭間輾轉鳴唱——這真是那個傳說中的商業之都河丘嗎? 在第一個十字路口懸掛著一幅巨大的城市地圖,紫川秀駐足觀看,只見城內縱十七路,橫十九路,整個城市分割成整整齊齊的幾百個區域,每個區域用黑色字寫了名稱,旁邊有一個小括號裡面用紅色的小字標記著該區的主要商店、集市、大賓館和名勝風景,不用說,這肯定是為了方便那些初次來河丘的商人和遊客的。 紫川秀大加讚歎,河丘的市政管理人員真是細心,連這麼細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無怪乎河丘商業數百年一直屹立大陸頂峰。 儘管是大陸聞名的商業城市,但河丘給紫川秀的感覺是個非常儒雅的城市,歷史和文化的沉澱無處不在。城市的街道上,市民穿著寬鬆的淡素色袍子在街頭不溫不火地閒聊,那種自信又坦然的神韻是難以模仿的,顯示他們對自己的國家和文化充滿了自信。 良好的國民素質不是堆金砌銀就能造出的,非經歲月的積累和文明的薰陶難以形成。 天空下著小雪,路上鋪著薄薄的一層雪粒,空氣中有一種潤潤的水氣感,拂面清爽。 路兩邊的人行道上不時可見一座座大大小小的雕塑,有人物、動物、船型、飛鳥魚獸,有的栩栩如生,有的卻是扭曲得不成樣子,任憑紫川秀如何看也猜不出那是什麼東西。 於是,他只好慚愧自己水平低俗,不懂欣賞藝術了。 作為大陸聞名的商業都市,河丘號稱「萬貨之都」,根據紫川秀的親眼所見,這話並不虛假。 他在街邊星羅密佈的各種大商場和特色店鋪裡閒逛,貨物品種繁多,琳琅滿目,紫川家、流風家境內的物產應有盡有那是不用說了,紫川秀甚至在店裡看到了特產于魔族王國境內的青玉,還有來自異大陸上倭族的打造精良的嶄新武士刀,樣式齊全。 於是,紫川秀不禁讚歎河丘商人生命力之強韌,居然連殘暴的魔族和兇殘的倭寇都能與之做生意。 沿著商業大街一路過來,紫川秀背上的包袱越加龐大,口袋裡的鈔票卻越來越單薄。 他尤其關注糧食、馬匹和藥品等戰略商品的價格,因為這是遠東急需的物資,一路打探下來,他驚喜地發現,與遠東和帝都相比,河丘的物價真是——簡直便宜得不像話! 「按在這裡買大米的價格,在遠東連把糠都買不到!」紫川秀大加讚歎:「這麼低的物價,河丘人真是有福啊!」 本來紫川秀是打算把那六億現金直接交給白川的,現在他又改變主意了,看起來把錢在河丘變成糧食、藥品、馬匹等實物再運到遠東去更划算點呢!但是加上一路的車馬運費、人工勞力損耗等開支,這樣會不會把成本上的優勢給抵消掉了呢?或許可以利用黑旗軍的運輸隊來運送這批物資?但這樣會不會被人告自己濫用職權呢? 轉過一條街,人流逐漸變得稠密起來。 人群中,不時可見金髮碧眼的異國人士,他們身材異常高大,長著濃密的絡腮鬍子,深眼高鼻。 紫川秀看得目瞪口呆,幾疑為魔族。向旁邊人打聽,才知道原來這是來自異大陸的行商,而且行商之中也有區分,他們分別來自所謂波斯、英吉利、羅馬等不同國度,令紫川秀歎為觀止,感歎道:「天外有天啊!」 以前自己把紫川家和流風家就看作了整個天下,豈料在大陸之外還更有世界。自己征戰南北,自詡見多識廣,卻不料依舊是只井底之蛙。 除了那些行商外,紫川秀還注意到了街頭遊蕩的一群人。他們身材矮小,衣著甚為奇特,寬服闊袖,腰挎細長的長刀,頭剃得光光的,留著古怪的髮髻,神情兇悍,咄咄逼人。 這群人趾高氣揚地闊步在大路中央,顯出一股飛揚跋扈的氣勢來,路人見之無不側身以避。 「這是群什麼人啊,這麼牛?」 「噓!」路人忙小聲地對紫川秀說:「他們是浪人!」 「浪人是什麼東西?」 「先生是第一次到河丘來吧?浪人就是主人死了無家可歸的倭族武士。」 「什麼?」紫川秀大吃一驚:「倭寇竟敢公然在河丘出現?」 「浪人不一定是倭寇,但是倭寇卻是大部份由浪人組成……」眼見幾個浪人已經把目光望過來,路人不敢再說什麼,匆匆離去了。 紫川秀疑惑地望過去,只見街對面,四五個浪人圍住了兩個少女,正在凶巴巴地叫嚷著什麼,一個少女用身體護衛著另一個女子,正在與他們爭辯,但這群浪人態度蠻橫,很粗魯地推攘著前面的少女,不時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浪笑。 「怎麼能這樣!」不知為何,一見到這些浪人驕橫跋扈的氣勢,紫川秀就心裡有氣,眼見這麼幾個大男人公然欺負兩個孤身女子,而滿街行人匆匆而過,竟無一人敢阻攔干涉,他更是起了義憤之心:我西川大陸乃神州,豈能容你倭寇撒野! 「喂,你們幾個!你們幾個倭寇在幹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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