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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九


  「在科爾尼城下,是誰帶領我們打垮了魯帝?在埃羅平原,是誰帶著我們斬將奪旗?在特蘭城下,是誰領著我們活抓了魯帝,打垮了羅斯的兵馬?」

  人群一條聲地應和道:「是光明王,是光明王!是他,再沒有別的人了!」

  半獸人士兵大聲疾呼:「弟兄們,咱們數數,在殿下帶領下,我們打了多少的勝仗?哪怕我們的兩手加兩腳的指頭都數不過來啊!該跟誰走,那是最簡單不過的問題了!背棄了這樣的指揮官,還說他是魔族的叛徒和奸細,弟兄們,說這種話的人還有良心嗎!可能有這樣的叛徒嗎?那是奧迪大神在譴責我們啊,我們罪有應得啊!

  那個布丹長老——願大神寬恕他的靈魂吧,他是在胡扯啊!可笑的是我們居然都相信了,當日我們居然敢沖殿下舉起了刀槍!就憑這個,我們也該得報應的啊!紅河灣不是別的,那是奧迪大神的故意安排,那是天譴啊!」

  群情激湧,大家都說沒錯沒錯,這正是天譴啊!要不早來晚不來,偏偏在要與魔族決戰的時候布丹卻突然去世了,整路大軍沒經大仗卻自個潰散,這在哪怕遠東一千年的歷史上都沒發生過這樣的事。這只能說明,那是奧迪大神在警告我們哪,光明王真正是天命所歸,不容忤逆的。

  紫川秀心思一動,說:「我相信,絕大部分參與事件的戰士都是受了欺騙,但是你們的領袖們,那些很可能是參與了騙局的領袖們,他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啊!」

  這話簡直如一滴火星落在火藥桶上了,沒等紫川秀把話說完,人群立即可怕地騷動起來。士兵們猶如暴雷般呼喝起來:「對!對,殿下說得沒錯!這裡就有這麼一個人!蛇族的頭人索斯,他是那個遠東統帥部的成員!」

  「他又是那個晚上第一個逃跑的人!」

  「這才是真正的叛徒和奸細!拉他出來,叫他挨刀子!」

  「立即把他碎屍萬段!」

  人群滾滾沖進了市政處裡,不到一陣,他們又怒火衝衝地出來,提著一個捲縮成一團的蛇族出來,正是紫川秀往日的對頭索斯。此刻他兩眼緊閉,臉色煞白,身子蜷縮成一團。士兵們把他重重地掄在地上,他怪叫道:「哎喲!」惹得眾人齊聲發笑。索斯睜開眼睛,所見都是那一張張憤怒的臉,都是火焰般憤怒的目光,都是那憎恨的雙眼。他用企求的目光向四處求饒,但卻沒有什麼人可憐他,也沒有什麼人憐憫他。死了那麼多的人,大家已心硬如鐵,正急於尋找一個替罪羊宣洩憤怒。

  士兵們和市民們齊聲喝道:「殺了他,殺了他!」有人虎虎地跳上來,手持刀子就要動手。索斯無力地呻吟了一聲,閉上眼睛就要等死了。

  「等一下!」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紫川秀舉起了手。這個時候,也惟有光明王的威望能阻止民眾了,於是,舉起一半的刀子放了下來,眾人都在矚目光明王。

  紫川秀悲天憫人地說:「這個人,無可否認,他犯下了大錯。但是,他曾是為遠東流過血的,在起義之初最艱辛的日子裡,他曾與我們並肩作戰,身先士卒!他曾不愧于遠東戰士的稱號——讓我向大家求情吧,就看在他過去的汗馬功勳份上,饒了他吧!我向大家求情了!」

  人群中響起了嘖嘖的讚歎聲:「看人家光明王,多麼深明大義,多麼寬宏大量!就連索斯這樣常常跟他作對的傢伙都寬恕了,不愧我們仁慈的王啊!」

  索斯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著紫川秀。在兵變的那個晚上,自己曾想謀害紫川秀,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紫川秀會救他。但是出於求生的本能,他噗地連滾帶爬地爬到了紫川秀的腳下,快得猶如一隻受驚的野兔,抱著紫川秀的腿就嚎啕大哭:「救命啊,殿下!救命啊,我該死,我不該反對你的,只求你救命啊!」

  「想活命就收聲,笨蛋!」紫川秀小聲說。索斯立即乖巧地不做聲了,只是死死抱住紫川秀腿不放,仿佛快被淹死的人抱住稻草。

  接下來,紫川秀就大談如何要團結一致、西南匪幫不過是區區小敵云云,趁他吹得天花亂墜,人群的注意力被轉移的時機,白川連忙指揮衛士上去把索斯拖了下來。仰望著高臺上慷慨陳詞的紫川秀,她感慨:遠東民族實在是太淳樸了,比起心計來,人類可是把他們遠遠地拋在腦後。紫川秀先故意挑動群眾的情緒,製造危機,然後又把索斯從危機中解救下來。以前的遠東高層指揮中,索斯儼然是反對紫川秀的的代表人物,現在,紫川秀這一手可比殺了他漂亮多了。殺了索斯會引起整個蛇族的不滿,但救了他,索斯這輩子都別想在光明王面前抬起頭來。

  詢問了索斯以後,紫川秀得到的消息仍舊很少。這傢伙首先率隊逃跑,在逃跑途中又被淩步虛的軍隊給追上,軍隊給打散,他孤身一人逃到了古沃克,就是這麼簡單,至於問起遠東聯軍的大部隊是否倖存、聯軍的諸路將領是否倖存、魔族軍在何處等問題,他是一問三不知,讓紫川秀不禁大大後悔怎麼救了這麼一個廢物。

  七八二年的八月十七日夜,對於紫川秀來說,是難以想像的沉重而且值得銘記的一夜。指揮官只有洞悉了當前面臨的一切,才能定下決心。但是現在,一切事情都仿佛籠罩在濃重的霧中,讓人感覺自己像是個瞎子一般在黑暗中摸索,這種情形要突破是需要重大決心的。紫川秀最後還是決意迅速挺進伊本市,救援遠東軍殘部。

  他心裡有數,即使局勢演變成最壞局面,即自己不得不孤軍迎戰淩步虛,以秀字營天下精兵的強悍,以寡敵眾也未必會輸。假如戰局不利的話,自己就立營穩守,只要堅持上幾天,消息傳過去,駐守特蘭的第一軍肯定會火速趕過來增援自己的。

  當晚休整了半夜,大軍立即兵發伊裡亞行省的伊本市,傳聞中,那裡正是遠東聯軍撤退的目的地,如果魔族軍追擊的話,肯定會直撲此地的。儘管秀字營兵強馬壯,士卒們都是高手。但打過幾仗下來,大家也都知道在長槍快馬交戰的大規模沙場上,武學高手所能發揮的作用遠沒有原先想像的那麼大,戰場講究的是效率與直截,那些見招拆招、後發制人、以靜制動的武功原則全用不上。想到要面對十倍的強敵,傳聞中能征善戰的西南勁旅,秀字營上下都是心下忐忑,士兵們把槍擦了又擦,刀磨得飛快,興奮得眼睛都有光出來了,鼓足了幹勁只等上陣了。

  但軍隊只到了半道,前面斥候又傳來消息說是與遠東聯軍的前哨遭遇上了,前面出現了大量的半獸人部隊,紫川秀驚喜交加:「難道還有遠東部隊從這場可怕的風暴中倖存下來了嗎?」

  半獸人哨兵吆喝道:「來的是哪路部隊?」

  傳令兵嘹亮的嗓子在寂靜的午夜中遠遠地傳開了:「光明王殿下駕到!」

  沉默了一陣,接著紫川秀聽到前路響起了震天的歡呼:「殿下來了!光明王殿下來了!」聲音越來越浩大,怕不有萬人之眾,驚喜之下,他當即下令部隊加速前進,與前路遠東軍會合。

  在伊本市的近郊,紫川秀看到了令他震撼的一幕。星光的夜幕下,數以萬計的火把佈滿了目光所見的大地,一直到遠遠的高山上,火把依舊閃亮。雄壯的鐵騎在大道上來回睃巡,為秀字營開道。那一面面的旗幟,馬尾旗,數也數不清。持槍的鐵甲士卒列隊大道兩頭,一直到得滿山遍野,那一雙雙熱切期盼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發亮。

  黑暗中,代表的光明王親至的黃金旗幟一到,大道兩旁的士卒一排排地依次跪倒,猶如大海的波浪翻滾,猶如狂風吹倒的麥浪,場面壯觀之極。眾人發自肺腑的呼聲匯成了震撼的驚天動地:「光明王,萬歲!」

  呼聲遠遠地振盪在大地上,尚未消逝,更大的一波聲浪又起來了:「願我們的王長生!」那聲浪威力之大,連遠處的黑色群山也在顫抖。

  公路上馬蹄聲鏗鏘,一隊騎兵迎面馳來,眼見得光明王的旗幟在夜風中招展接近,騎兵們紛紛翻身下馬跪倒在道旁,頭壓得都碰到了地上。紫川秀趕緊跳下了馬去攙扶,連聲說:「各位辛苦了!」

  領頭一個半獸人連連磕頭才抬起頭來,紫川秀一愣:「布蘭,是你!你還活著?」

  紫川秀驚喜萬分,這位青年半獸人將領一直是他非常看重的將領,他曾經想過,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突然身亡,那最適合接自己位置的就是這位布蘭將軍了。這位將軍不但作戰驍勇,而且其素質已經超出了一位軍事將領的範疇了,行事光明磊落,落落大方,頗有領袖之風。雖然在動亂時候布蘭也站在布丹一邊反對自己,但他顯然是心有苦衷,紫川秀對他並沒有什麼怨恨。在得知他戰死的傳聞時候,紫川秀還難過了一陣,認為遠東損失了難得的菁英。

  青年半獸人將軍卻誤會了紫川秀的意思。他淚流滿面:「殿下,我是向您請罪來了,我罪孽深重!老實說,我是沒臉活著回來見殿下的了,只是軍隊需要人主持,需要有人將軍隊保存下來,我必須盡職責才不得不苟且偷生。現在,只等指揮權交接完畢,我將承擔起責任來。」

  說起最後一句話時候,布蘭眼中流露出了堅毅的光芒,令紫川秀毫不懷疑他以死謝罪的決心。他長歎道:「何致於此呢?」又問:「那,紅河灣的戰敗是真的?軍隊損失有多大?」

  「確實是真的。損失兵員現在還無法統計出來。但可以肯定,參戰前,我部共有第二、第三兩軍主力外加大本營所有的預備隊,軍隊不下二十五萬人。現在,我們的剩餘軍隊也就十三萬人左右了,而且所有的輜重和糧草都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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